第20頁
“所有的人一看見王后的這朵百合花都會熱情接待你。別忘了你去的地方有山嶽派和傻瓜。你要喬裝打扮,這很容易。共和派都很蠢,只要你穿上藍衣服,戴一項三角帽,再別上一個三色帽徽,你便可以通行無阻。軍團沒有了,軍服沒有了,部隊番號沒有了,誰愛穿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可以。你去默爾韋見戈利埃,人稱大皮埃爾。然後你去帕爾內營地,那裡的人們臉都被燻黑了,他們把小石子裝進槍筒,再塞進雙倍的火藥,因此槍聲很響,他們幹得不錯,你特別要告訴他們,要殺、殺、殺。然後你去黑牛營地,它是在山上,在夏爾尼樹林中央,然後你去阿瓦內營地、綠營、螞蟻營。然後你去高船殻,也叫高牧場,那裡住着一位寡婦,她女兒嫁給了特雷通,綽號英國人。高船殻是在凱蘭教區。你去到埃皮內勒舍弗勒伊、西耶勒吉納姆、帕拉恩,去見那些在森林裡的人。
你會找到朋友的,你派他們去梅恩河.上游和下游。你會在韋吉教區看見讓•特雷通,在班尼翁看見無悔者,在邦尚看見尚博,在梅宗塞爾看見科爾班兄弟,在聖讓絮爾埃弗看見小無畏者,他也叫布爾杜瓦佐。等你做完這些事,將起來反抗,毫不留情的口號傳遍四方時,你就去參加大軍,天主和國王的大軍,它就在那一帶。你會看見那些活着的首領們:德•埃爾貝先生,德•勒斯居爾先生,德•拉羅什雅克蘭先生,你把代表指揮權的花結給他們看,他們會明白的。你只不過是水手,不過卡特利諾也只是趕車的。你把我的話告訴他們:現在應該同時進行兩場戰爭,大戰和小戰。大戰造聲勢,小戰收實效。旺代戰爭正規,來安黨叛亂不正規,但是在內戰中,不正規的是最好的。戰爭的優劣取決於它的破壞程度。”
他停了一下又說:
「阿爾馬洛,我跟你講這些話。有些詞你聽不懂,但你明白事理。我見你如何駕船,我就對你產生了信任。你不會幾何學,卻在海上表現出驚人的靈巧。誰會駕船就會指揮起義。既然你對大海應付自如,我肯定你能圓滿完成我給的任務。我再說一點。這一點你可以對首領們說,按你的方式大致說說就很好了。我喜歡森林戰甚于平原戰。我不想將十萬名農民排列在藍軍的槍口和卡爾諾先生的炮口下。不出一個月,我會將五十萬殺手埋伏在樹林裡。共和軍就是我們的偷獵對象。偷獵就是作戰。我是叢林戰略家。好了,這個詞你不懂,沒關係,你懂得這一點:毫不留情!四面埋伏!我願意多一點朱安黨叛亂,少一點旺代戰爭。你還要告訴他們英國人站在我們這一邊。我們對共和國進行裡外夾攻。歐洲會援助我們。讓共和國完蛋吧。國王們對它進行王國的戰爭,我們對它進行教區的戰爭。你這樣對他們說,明白嗎?」
「明白。應該燒光殺光。」
「對」
「毫不留情。」
「對,不管他是誰。」
「我去到各處。」
「但要當心,在這些地方隨時會送命。」
「死亡與我無關。走第一步時穿的也許就是最後一雙鞋。」
「你很勇敢。」
「要是有人問起老爺的名字呢?」
「現在還不能說。你就說你不知道,這也是實情。」
「我在什麼地方再見到老爺?」
「在我將去的地方。」
「那我怎麼知道呢?」
「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不出一個星期,人們會談論我,我會作出儆戒的例子,為國王和天主教報仇。你會看出來人們談論的就是我。」
「明白了。」
「別忘記我的話。」
「您放心。」
「現在你走吧。願天主指引你,走吧。」
「我會按您說的一切去做。我將去,我將說,我將服從,我將指揮。」
「很好。」
「如果我成功……」
「我授你聖路易騎士勛章。」
「和我兄弟一樣。如果我不成功,您將下令槍斃我。」
「和你兄弟一樣。」
「一言為定,老爺。」
老人低下頭,彷彿陷入嚴肅的沉思。當他抬起頭時,已是獨自一人。阿爾馬洛成了地平線上漸漸縮小的黑點。
太陽剛剛下山。
白海鷗和黑海鷗都回來了,大海不是它們的家。
空中瀰漫著黑夜之前的不安。雨蛙在叫,抄錐叫着從水塘中飛起。雲雀、烏鴉、甲蟲,都在作黃昏時分的鼓噪,岸邊的鳥兒相互呼應,但是沒有一絲人聲。這是深沉的寂靜。海灣裡沒有船,田野上沒有人。放眼望去是一片荒涼。高高的大薊在沙地上顫動。
黃昏時的白色天空給沙岸灑下一大片灰白光線。在遠處,陰暗平原上的水塘像是平貼在地面上的錫片。風從海上吹來。
第四章 泰爾馬什
一沙丘頂上
老人等到阿爾馬洛消失後才緊緊大衣,行走起來。他走得很慢,若有所思。阿爾馬洛是去博瓦爾,而他朝于伊內方向去。
在他身後矗立着聖米歇爾山那龐大的三角形黑影,上面有三重昆式的大教堂和鐵甲式的堡壘,還有面朝東方的兩座巨大的塔樓,一座是圓的,一座是方的,塔樓與山分擔教堂和村子的重量。聖米歇爾山之於大西洋好比是凱烏卜金字塔之於沙漠。
聖米歇爾山海灣裡的流沙在難以察覺地移動按丘。當時在於伊內和阿爾德馮之間有一座很高的沙丘,今天已不復存在。沙丘的尖頂被春分時節的風削平了。這座沙丘不同尋常,一來它相當古老二來它頂上有一塊里程五,它豎立于十二世紀,是為了紀念阿弗朗什主教會議,會議譴責了對聖托馬•德•康托貝里的暗殺。從沙丘頂上,可以看見整個地區,判明方向。
老人朝沙丘走去,登上了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