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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叫她們休息一會兒,吃吃雜果冰淇淋?「艾嬸說:」當然好!「但是,芭比特小姐卻搖頭了;」雜果冰淇淋,很油膩!但還是謝謝你們,這麼好意!「這對母女就開始過馬路了,做媽媽的拖着旅行箱彳亍地在塵埃中走着。後來,芭比特小姐轉過身,神情誠摯,眼睛中的嚮日葵黃色彩加深了,看來像是在背詩般地說:」我媽舌頭不太靈光,所以我必須替她說話。「吸了口氣,她接著說:」我媽是很棒的裁縫師哦!她曾替許多城鎮的上流社會人士做衣服,包括曼菲斯、泰拉哈西等地方。無疑地,你們一定已經注意到,也很羡慕我穿的這件衣服!這可是我媽一針一綫做的哦!我媽會做任何款式的服裝,而且最近婦女家庭雜誌才剛頒發一筆二十五塊錢的獎金給她呢!我媽還會編織、刺繡,如果你們要做任何衣服,找我媽準沒錯。請告訴你們的朋友及家人。謝謝!"說完,她掉頭就走了。
克拉·麥蔻爾和其他女孩子緊張而猜疑地拉著髮帶,看來非常生氣的樣子。克拉扭曲着臉,邪惡地模仿着:"我是芭比特小姐。
我是伊利莎白公主,伊利莎白公主就是我。哈!哈!哈!"......
「而且,」克拉說:「她那件衣服!真是俗氣透了!就本人來說,我所有的衣服都購自亞特蘭大,還有一雙紐約制的鞋子。還有!我那條銀色土耳其玉鏈子是遠從墨西哥州的墨西哥城買回來的呢!」艾嬸說她們不應該對剛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小女孩這個樣子。但是,小女生就像一群巫婆般繼續冷諷熱嘲。而一些愛和小女生同流合污的笨男生也加入了,甚至說了些讓艾嬸臉紅的話。她說她要把他們趕回家,並要告訴他們的父親。但在她還沒把這道威脅付諸實現的時候,芭比特小姐卻已換上另一套新奇衣服,走過莎耶家的走廊。她的出現又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當芭比特小姐受小女生嘲弄時,大一點的男孩,像比利•鮑布和普理查·史大隻靜靜地坐在一旁,看她走進屋子,一臉曖昧、野心勃勃的模樣。看到芭比特再度光臨,這些小男生整了整衣服,慢慢地走向大門。克拉•麥蔻爾抽了抽鼻子、拉下下唇。而我們其餘的人都去坐在台階上。然而,芭比特小姐根本就不甩我們。
莎耶家的院子陰沉沉的,到處是桑樹,還有雜草和香香的小灌木。有時,在雨後,芳香的氣味會直撲到我家來。這園子中心有一個日晷儀,那是莎耶太太在一九一二年安裝來紀念她那條因舐食一桶油漆後而死掉的波士頓公牛桑尼的。芭比特蹦蹦跳跳地跑到園子裡,把留聲機擱在日晷儀上,扭好發條後,放上唱片,播放的是「盧森堡的伯爵」。這個時候天几乎黑了,正是螢火蟲出現的時刻,四周景象像乳色玻璃般朦朧;群鳥像箭一般撲聚一處,蝟集在樹上的巢裡。在暴風雨來臨前,樹葉、群花在他們自放的光芒色彩中崢嶸吐艷,一片花海。芭比特小姐穿著一襲粉撲般的小白裙,頭髮上綁着金光閃閃的銀絲緞帶,和周遭的暮色形成明顯的對比。她把手臂拱到頭上,雙手像百合花莖般上舉,墊着腳直挺挺地站在那。她就那樣久久地站着,艾嬸說她那個樣子真美。然後她輕快地跳着舞着,轉呀轉,轉呀轉的,直到艾嬸說看得都已經頭昏眼花了。她只有在重上留聲機發條的時候才稍停片刻。月亮已經西斜,最後一聲晚鐘已響過,小孩子都已回家,夜菖蒲已開始綻放了,她還在黑暗中旋轉着,像一隻陀螺。
隨後好幾天我們都沒看見她。普理查•史大每天早上都來我家,直待到晚餐時刻。普理查瘦得像竹竿,一頭亂髮髒兮兮的,他有十一個兄弟姊妹,但甚至連他們都怕他呢!因為他有牛脾氣,而且是善嫉、卑劣出了名的。去年的七月四號,他把歐利?歐薇敦打得好慘,害得歐利家的人得送他進盤莎可拉的醫院去治療;還有一次他竟咬掉一隻騾子的半個耳朵,咬碎後,又把它吐到地上。在比利•鮑布還小的時候,普理查最愛欺負他了;他會把芒刺從他領口丟進去,在他眼睛裡搓胡椒粉,還會撕他的作業薄。但是他們現在可是鎮上的一對死黨了,說類似的話,走路的樣子也差不多,有時候還會一連好幾天不見他們的鬼影子,天曉得他們跑到哪去了!而在芭比特小姐不在那跳舞的時候,他們會在屋子附近逗留着不走,站在園子裡企圖用彈弓把電線的麻雀打下來。有時比利•鮑布會彈四絃琴,這兩個傢伙唱得真大聲,在州法院當法官的比利•鮑布的叔叔說在去法院的途中,一路上都可聽到他們的歌聲---「寄封信給我,用郵寄的,寄給伯明罕監獄轉交。」芭比特小姐根本就沒聽到他們的叫吼,至少她不曾把頭探出門外。而有一天,莎耶太太來我們家借糖的時候,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堆關於她的新房客的事。
「你們知道嗎?」她眯了眯她那對閃着光芒的「鷄」眼說:"那做丈夫的是流氓......那孩子親口告訴我的。她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