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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走可轟動了,遭到了普遍的譴責。我的理由是不可能被大家都瞭解的。眾口一辭,指責我的行動是出於愚蠢的驕傲。這使任何不會這樣做的人的忌妒心得到了更好的滿足。第二天,熱利約特給我寫了一個便箋,詳細說明了我的劇本的成功,以及國王自己怎樣看入了迷。他告訴我說;「國王陛下整天用他的王國裡最不入調的嗓子,一個勁兒唱『我失去了我的忠仆;我失去了我的全部幸福。』」他還說,不出半個月,《鄉村卜師》還要再演一次,這第二次的演出將在全體公眾面前證實初場的圓滿成功。
兩天後,晚上九時左右,我正走進埃皮奈夫人家,準備在那裡吃晚餐,忽然在門口看到一輛馬車迎面而來。有個人從馬車裡向我拍手,叫我上車。我上去一看,原來是狄德羅。他跟我談起年金的事,顯出十分熱中的樣子,我簡直沒有料到,一個哲學家對這種問題會這樣熱中。他並不認為我不願覲見國王是什麼罪過,但認為我對年金那麼漠不關心倒是罪不容赦。他對我說,如果單為我自己打算,不關心實利倒也罷了,為勒·瓦瑟太太和她的女兒打算而不關心實利就不應該,我有責任不放棄用任何可能的正當方法為她們謀求生活費用。由於人家究竟不能說我已經拒絶了這筆年金,所以他堅持,既然人家似乎有意要批年金給我,我就該提出請求。並且一定要不惜任何代價把它弄到手。儘管我感謝他的熱心,卻並不欣賞他那些至理名言,我們在這問題上發生了一場激烈的爭吵,這也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爭吵。我們發生過的爭吵一直都是這一類的,他硬要我做他認為我應該做的事,而我就偏不肯做,因為我認為不應該做。
我們分手時,時間很晚了。我要領他上埃皮奈夫人家去吃晚飯,他硬不肯。我本想把我所喜愛的人都聯合起來;出於這個願望我在不同的時機作出了很大努力,要他去看她,甚至把她帶到他的門口,而他卻給我們吃了閉門羹,總是不肯見他,而且他談起她的時候總是用鄙夷的語氣。只是在我跟她,後來又跟他閙翻了之後,他們兩人才有了交情,他才開始在說起她的時候帶著欽敬的心情。
從那時候起,狄德羅和格里姆就彷彿努力要離間我那兩位「女總督」和我的關係了,他們暗示她們說,她們之所以不能更寬裕點,全是怪我不好,說她們跟着我是永遠不會有什麼好日子的。他們沒法叫她們離開我,答應憑埃皮奈夫人的情面,給她們找個食鹽分銷站、煙草公賣店之類的工作。他們還想把杜克洛和霍爾巴哈拖進他們的同盟,但是杜克洛一直拒絶跟他們走。這整套把戲,我當時已經感到了一點,但是我只是在很久以後才弄清楚。我時常抱怨我的朋友們這種盲目而多事的熱忱,象我這樣病魔纏身,他們還要想方設法把我投進最伶仃孤苦的境地;他們自以為是要竭力使我幸福,而事實上他們所使用的方法只能給我帶來不幸。
一七五三年的狂歡節,《鄉村卜師》在巴黎演出了。在這以前,我抽空寫了前奏曲和幕間歌舞。這個幕間歌舞,象印刷出的那樣,應該從頭到尾都是表演的動作,而且是用一個題材貫串下去,以便提供一些有趣的場景。但是,當我把這個意見向歌劇院提出的時候,人家連聽都不肯聽,因此,只好照常例雜綴一些歌唱和舞蹈:這樣一來,這個穿插儘管充滿了許多美妙的意趣,不使正劇減色,但只取得了平平常常的成功。我把熱利約特的宣敘曲取消了,恢復了我原來的那首,也就是現在印出的那首。這段宣敘曲,我承認是稍微法國化了一點,也就是說,被演員們拖得冗長了一點,然而它不但沒有使聽眾感到刺耳,而且取得的成功絶不在詠歎調之下,聽眾甚至覺得至少寫得和詠歎調一樣好。我把我的劇本題獻給杜克洛,因為他是它的保護人。我並且聲明,這將是我唯一的題獻。但是我後來又徵得他同意,作了第二次題獻,不過,他應該認為他有了這個例外,比沒有這個例外還要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