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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完全出乎意外,羅克伯爵派人來叫我。以前,我因為已經去過不少次,都沒見到他,不免感到厭煩,就沒有再去。我認為他不是已經把我忘了,就是對我印象太壞。其實我想錯了。他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我高高興興地在他姑姑那裡工作,他甚至向她說過自己的印象。這件事現在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他卻還一再跟我談起。他親切地接待了我,他對我說,他過去不願隨便說幾句好聽的諾言,開開玩笑,而是一直在設法給我找工作,現在已經找到了。他把我放在一條很有希望的道路上,至于以後應該怎麼辦,那就全在我自己了。他要送我去的那個人家有權有勢,又有名望,我不用另外找其他保護人就可以飛黃騰達起來;雖然一開始,由於我本來是個僕人,只能給以僕人的待遇,但是他說我盡可放心,只要人家看到我的見識和行為高過我的身分,決不會總叫我當僕人的。這段談話的結尾大大沖淡了我開始時所抱有的美好希望。我在心裡自怨自艾地說:怎麼!老當僕人!然而不久這種想法就被一種自信心給打消了。我認為我這個人本不是為了當僕人而生的,用不着害怕別人老讓我當僕人。
他把我送到德·古豐伯爵的家裡。德·古豐伯爵是王后的第一待臣,顯赫的索拉爾家族的族長。這位可尊敬的老人的莊嚴態度,使得他那親切和藹的接待更讓我受到感動。他很關切地問了我幾句話,我真誠坦率地回答了他。他對羅克伯爵說,我的相貌很可愛,一定很有才氣;他認為我一定不會缺少才幹的,但不能憑此就決定一切,還得看看其他方面;然後他又向我說:「孩子,凡事總是開頭難,但是你的事,開頭不算是太難的。要老實聽話,想法叫大家都滿意,這就是你目前唯一的工作。另外,你要有勇氣和毅力;我們會照顧你的。」他立即把我帶到他的兒媳布萊耶侯爵夫人的房中,並且把我介紹給她,接着又把我介紹給他的兒子古丰神父。這種開端我認為是很好的預兆。我已有足夠的經驗來判定:要是接納一個仆役,是不會有這種禮數的。事實上,他們也沒有把我當僕人看待。我和管事的人一起吃飯,人們也沒叫我穿僕人的制服;年輕而輕率的德·法弗里亞伯爵要我站在他的馬車後面,但他的祖父禁止我跟隨任何馬車,禁止我隨同任何人外出。然而,我還是得伺候別人吃飯,我在家裡作一種和僕人差不多的事情;不過我相當自由,並沒有指定我服侍某一個人。我除了在別人口述下寫幾封信,或者有時給法弗里亞伯爵剪幾張畫紙以外,差不多整天的時間都由我自己隨意支配。我並沒有覺察到,處在這樣的生活條件下,是非常危險的,甚至不是很近乎人情的,因為這樣長期的閒散生活會使我染上一些本來不會有的惡習。
但是幸而這樣的事情沒有發生。由於蓋姆先生的教誨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上,而且我對他的教誨是那樣感興趣,有時竟自偷偷地跑到他那兒去,再聽聽他的指導。我相信,那些看到我時常溜出去的人們,是決不會猜到我要上哪兒去的。他對於我的行為所給與的勸告,真是再正確不過了。我開始時的工作,的確是非常出色的,我所表現的勤勉、細心和熱情,沒有一個人不滿意。蓋姆神艾明智地教導我:最初的熱情要適可而止,不然的話,後來一鬆懈下去,就顯得太明顯了。「你初來時的表現,」他對我說,「是人們以後所據以要求你的標準,你要善於使用你的力氣,以便日後可以多作一些工作,但是你要注意,做事千萬不要虎頭蛇尾。」
由於人家沒有注意到我那些小小的才能,只認為我有點天資,所以儘管伯爵曾跟我談過不少關於這方面的話,看來他們現在還是不想利用我的長處。這時,許多事情又齊來作梗,我就差不多被人忘掉了。古豐伯爵的兒子德·布萊耶侯爵,是派駐維也納的大使,當時宮廷所發生的動盪,也反映到家庭中來了,一直亂了好幾個星期,對我的事情就沒有什麼時間來考慮了。在此以前,我對工作並沒有怎樣懈怠過。這時卻發生了一件對我有利也有害的事情,一方面它可以使我擺脫外面的引誘,另一方面也使我對自己的職務多少有些不專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