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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愛彌兒,我的經驗比你多,我對你這個計劃將要遇到的困難比你看得清楚。不過,你的計劃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計劃,踏踏實實的計劃,它將最終使你獲得幸福,讓我們努力把它付之實行。我有一個建議:讓我們從現在起,花兩年的時間去遊歷,等你遊歷回來以後才在歐洲選擇一個可以使你和你的家人幸福生活的地方,以便避免我剛纔向你講述的那些麻煩。如果我們成功了,你就可以得到其他的人尋求不到的幸福,你就不會後悔把你的時間拿來這樣利用。如果不成功,你也可以消除你的幻想,把痛苦看作是不可避免的,從而使你自己得到安慰,按照需要的法則辦事。」
我不知道,讀者諸君是不是可以看出這樣一種學習的辦法將使我們得到怎樣的結果;但是,我現在敢斷言,如果愛彌兒本着這樣一種意圖去開始和繼續遊歷一番之後回來,仍然對政治制度、人民風俗和各種各樣的政府法規一無所知的話,那必然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有不夠的地方:他的智慧不夠,我的判斷的能力不夠。
政治學還有待于發展,據估計,它也許永遠不會發展起來了。在這方面居于一切學者之首的格勞修斯,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而且最糟糕的是,他還是一個心眼很壞的孩子。我認為,根據大家一方面把格勞修斯捧上了天,另一方面把霍布斯罵得狗血噴頭的情況來看,正好證明根本就沒有幾個明理的人讀過了或理解了這兩個人的著作。事實是,他們兩個人的理論完全是一模一樣的,只不過各人使用的辭句不同罷了。他們論述的方法也是有所不同的。霍布斯是採取詭辯的方法,而格勞修斯則採取詩人的方法,其他的一切,就完全是一樣的了。
在近代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說得上是有能力創立這樣一門既龐雜而又沒有用處的學問的,此人就是著名的孟德斯鳩。不過,他避而不談政治學的原理,而只滿足於論述各國政府的成文法;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比這兩門學問的內容不同的了。
然而,任何一個人,只要他想按照各個政府實際的情況認真地研究它們,就不能不把這兩門學問結合起來。為了要判斷它們現在是什麼樣子,就必須知道它們應當是什麼樣子。要想闡明這些重大的問題,最困難的地方在於我們能不能夠使一個人有興趣去討論和回答這兩個問題:「它們和我有什麼關係?」以及「我怎樣對待它們?」我們已經使我們的愛彌兒能夠自己解答這兩個問題了。
第二個困難之點在於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兒童時期養成的偏見,在於我們都受過種種教條的熏染,尤其是在於著述家們個個都有偏心;他們時刻都在說他們闡述真理,其實他們哪裡管真理不真理,他們心目中所考慮的是他們的利益,只不過他們在口頭上不講就是了。老百姓既沒有委著述家們去做教授,也沒有給他們年金或法蘭西學院院上的席位,所以,請你想一想,老百姓的地位怎麼能夠由他們去決定!我要儘量使這個困難之點在愛彌兒眼中看來算不了一回事情。當他剛剛知道什麼叫政府的時候,他唯一要做的事情是去尋找最好的政府,他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著書立說,萬一他真要執筆著書的話,那也不是為了討好當今的權貴,而是為了樹立人權。
還有第三個困難之點,這一點只是個別的人才會遇到,而且是易於解決的,所以我現在既不把它提出來,也不着手去解決它,因為,只要我不怕它就行了。我認為,當我們去從事這樣一種研究的時候,我們所需要的,並不是巨大的才能,而是對正義的真誠的愛和對真理的尊重。如果說我們可以找得到一個適當的時機對政治制度作公正不偏的研究的話,我認為,現在就是這樣的時機了,否則,以後就再也找不到這樣的機會了。
在進行研究以前,我們必須先定出一些研究的規則,我們需要有一個標準來衡量我們所研究的東西。政治學的原理就是我們的標準。每一個國家的民法就是我們衡量的尺度。
我們的基本的概念是很簡單和明了的,是直接從事物的性質中歸納出來的。這些基本的概念將作為我們討論的問題,而我們只是在把它們相當滿意地解決之後,才把它們表述為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