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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見「蘇菲」這個名字,你可以想象愛彌兒是多麼吃驚。這個多麼親切的名字使他愣了一下,但他立刻清醒過來,以急切的目光去看那個竟敢取這個名字的人。蘇菲,啊,蘇菲!我一心尋找的人就是你嗎?我心中所愛的人就是你嗎?他觀察她,他以一種又害羞又不相信的目光仔細地端詳她。他所看見的臉兒並不恰恰就是他所想象的那個樣子,他也說不出他所看到的這個女孩子要比他所想象的那個女孩子好一點還是差一點。他詳詳細細地看她的每一個特徵,他窺察她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個姿勢,他覺得對她的一切可以作千百種不同的解釋;只要她願意開口說一句話,叫他付出半個生命的代價他也是情願的。他慌亂不安地看著我,他的眼睛既好象是在問我,又好象是在責備我。他的每一道目光都好象是在說:「在這緊要關頭你要指導我,萬一我的心入了迷和走了錯路,我這一生就無法輓回了。」
在這個世界上,愛彌兒這個人可說是最不善於弄虛作假的了。他旁邊有四個人在詳詳細細地看他,而且其中有一個人在表面上滿不在乎而實際上對他是十分注意的。在他這一生中最感到狼狽的時刻,他怎麼能掩飾自己的情感呢?蘇菲的鋭利的眼睛把他這種慌亂的樣子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正好向她說明她就是他注視的對象。她認為這種不安的樣子還不能表示他是愛她,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在注意地瞧她就夠了;如果他在看她的時候顯得無所謂似的,那她才感到難過咧。
做媽媽的人和她的女兒的眼力是差不多的,不過媽媽的經驗要比女兒的經驗多些。蘇菲的母親因為我們的計劃成功而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她看出了兩個年輕人的心,她認為現在是到了應該使這位新太累馬庫斯下定決心的時候,因此,她設法使她的女兒開口說話了。她的女兒現出了一副天然的溫柔神情,以一種使人不能不感動的羞怯的聲音回答她。一聽到這種聲音,愛彌兒便投降了;這個女孩子就是蘇菲,他現在對這一點已沒有什麼懷疑了。即使說她不是蘇菲,現在也來不及說不是了。
這時候,那位迷人的女子的魅力象洪流似地衝進了他的心,而他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吞下她用來迷醉他的毒汁。他現在一句話也不說了,別人問他的話他也不回答了;他的兩眼只看著蘇菲,他的兩耳也只聽著蘇菲;她一開口說話,他也跟着說起來;她一埋着頭,他也埋着頭;他看見她嘆息,他也嘆息。看來,蘇菲的靈魂已經在指揮他了。他的靈魂在這短短的一會兒工夫起了多麼大的變化啊!現在,不是蘇菲而是愛彌兒在那裡顫慄了。自由、天真和坦率,全都沒有了。他慌慌張張,侷促不安,不敢正眼看他周圍的人,以免瞧見別人在看他。他生怕大家看穿了他的心,他希望大家都看不見他,以便讓他仔仔細細地端詳她,同時又不讓他被她所看見。蘇菲則相反,害怕愛彌兒的心已經消失,她發現她已經取得了勝利,她享受着勝利的滋味。
儘管她心裡暗中歡喜,但她並不形之於言表。
她的臉色一點也沒有改變;但是,儘管她看起來是那樣羞羞答答、兩眼低垂的樣子,但她溫柔的心是樂得蹦蹦直跳,並告訴她說太累馬庫斯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