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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不相信他們是真正按照他們那些荒謬的說法行事呢?不是的,親愛的愛彌兒,他們為了欺騙你,竟對他們自己也說假話;他們的表裡是不一致的,他們的心在不斷地揭露他們的虛偽,他們的話往往同他們的行為相矛盾。他們當中有些人把老實的人作為談笑的材料,但是,要是他們的妻子也象他們那樣取笑老實人的話,他們就會感到不愉快。他們當中有些人對道德不道德滿不在乎,甚至對他們未來的妻子的不道德行為,或者,在喪盡了廉恥之後,對他們已經結婚的妻子的不道德行為也等閒視之;但是,再說下去,談一談他們的母親,看一看他們會不會為了冒改姓名,為了盜竊另一家人的嫡親的繼承者的財產,而甘心做一個同人苟合的行為不端的女人的兒子,看一看他們在被別人當作私生子的時候,是不是不動聲色。他們當中哪一個人願意他的女兒也蒙受他使人家的女兒所蒙受的那種羞辱呢?如果你把他們教你的那些法則應用於他們自身的話,他們沒有一個不把你置之死地的。這就可以看出他們是言行不一致的,他們當中沒有哪一個人是相信他自己所說的話的。我要闡述的道理就是這些。親愛的愛彌兒,如果他們也有他們的道理的話,你便把他們的道理拿來想一想,並且同我的道理比較一下。如果我也象他們那樣採取冷嘲熱諷的作法,你將看到,他們可揶揄的地方比我還多。我是不怕嚴格的考驗的。嘲笑者的勝利是暫時的,真理仍然是真理,他們狂妄的笑不久就會消失的。」
你認為愛彌兒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是不可能還是那樣的溫順。我們的看法簡直是大相逕庭!我,我卻認為他在十歲的時候才很難管教哩,因為他在那個年齡,我憑什麼東西去控制他呢?為了獲得我現在對他的這種控制,我花了十五年的苦功。在這段期間我不是在教育他,而是在使他做好接受教育的準備。現在他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教育,所以才這樣溫順;他已懂得友情的聲音,懂得服從理智。不錯,我在表面上是讓他獨立的,但實際上他是受到了嚴格的約束的,因為,正是由於他願意受我的約束,所以他受到的約束是最嚴格不過的。以前,我只能控制他的身,而不能控制他的心,所以我對他是寸步不離的。現在,我有時候就離開他,讓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因為我隨時都是控制着他的。當我離開他的時候,我擁抱著他,滿懷信心地對他說:「愛彌兒,我把你託付給我的朋友,我把你交給他誠實的心,他將對你的一切向我擔負責任。」
要打破從來沒有敗壞過的健康的感情,要消除從理性深處直接產生的準則,不是一下子可以辦得到的。如果在我離開的期間發生了什麼變化,由於我離開的時間不長,他也不可能那樣嚴密地隱瞞我,不可能使我在危險發生以前看不出危險,或者來不及補救。由於他不至于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墮落,所以他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學會騙人的手段;如果在人類中確有那樣一個人是拙于玩弄欺騙的伎倆的話,那就是愛彌兒了,因為他平生還沒有碰到過使用這種伎倆的機會。
經過這些教育之後,我相信他是有充分的把握,不受奇異的事物和庸俗的語言的影響的,因此,我寧可讓他到巴黎最壞的場合去,也不願意他一個人獃在他的房間或花園裡,沉浸在他那樣年紀的憂慮不安的心情中。儘管所有一切可能危害青年的敵人都來攻擊他,也休想損害他的毫毛,他唯一要提防的敵人是他自己。這個敵人之所以那樣厲害,完全是由於我們的錯誤,因為,正如我已經說過千百次的,我們的官能完全是由於我們的想象的刺激才開始騷動的。肉慾並不是身體上的需要,說它是一種真正的需要,是不對的。如果我們的眼睛沒有看到過淫誨的事物,如果我們的心中沒有產生過不潔的觀念,我們是不會感覺到有這種所謂的需要的,因此,即使沒有別人的教導,沒有自己的努力修養,我們也將始終保持貞潔的。人們不知道是哪些環境和哪些景象在青年人的血液中引起那樣嚴重的暗暗的騷動的,甚至他自己也看不出這種憂慮不安的原因,這種不安的心情是很不容易鎮靜下來的,而且是不久以後又要重新產生的。至於我,我愈是對這個緊要關頭和它的近因及遠因進行思考,我便愈是認為,一個在荒野中成長起來的孤獨的人,要是他不看什麼書,不受什麼教育和接觸什麼女人,不管他活到多大的年齡才死,他死的時候也是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