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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談一談家庭教育或自然的教育了。如果一個人唯一無二地只是為了他自己而受教育,那麼,他對別人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一個人所抱的兩重目的能夠結合為一個單獨的目的,那麼,由於消除了人的矛盾,他就消除了他的幸福生活中的一大障礙。要判斷這個人,就必須看他成人以後是怎樣的;必須在瞭解了他的傾向、觀察了他的發展、注意了他在有幾個學校裡,尤其是在巴黎大學,有幾位教師我是很喜歡的,我很尊敬他們;我相信,如果他們不是被迫地照成規做事的話,他們是能夠很好地教育青年的。我鼓勵其中的一位發表他所擬的改革計劃。當人們看到並不是沒有救藥的時候,也許終於會想法糾正這種不良的狀況的。所走的道路之後,才能作出判斷;一句話,必須瞭解自然的人。我相信,人們在看完這本書以後,在這個問題上就可能有幾分收穫。
要培養這樣一個難得的人,我們必須要做些什麼工作呢?要做的工作很多,這是毫無疑問的;萬萬不要無所事事,一事無成。當我們只遇到逆風行舟的時候,我們調整航向迂迴行駛就可以了;但是,當海面上波濤洶湧,而我們又想停在原地的時候,那就要拋錨。當心啊,年輕的舵手,別讓你的纜繩鬆了,別讓你的船錨動搖,不要在你還沒有發覺以前,船就漂走了。
在社會秩序中,所有的地位都是有標記的,每個人就應該為取得他的地位而受教育。如果一個人是按照他命定的地位而培養的,則對其他的地位就不再適宜了。只有在命運同父母的職業一致的時候,教育才是有用的,而在其他的情況下,未嘗不是由於教育給了學生的偏見,反而對他有害處。在埃及,兒子是不能不依從他父親的身分的,所以教育至少還有一個確實可以達到的目標;但是在我們這裡,只有階級始終是那個樣子,而人則不斷改變他的地位,誰也不知道,在培養他的兒子去取得他的地位的時候,他是不是在危害他哩。在自然秩序中,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他們共同的天職,是取得人品;不管是誰,只要在這方面受了很好的教育,就不至于欠缺同他相稱的品格。別人要我的學生做軍人,做教士,或者做律師,我沒有什麼意見。在從事他父母的職業以前,大自然就已經叫他認識人生了。生活,這就是我要教他的技能。從我的門下出去,我承認,他既不是文官,也不是武人,也不是僧侶;他首先是人:一個人應該怎樣做人,他就知道怎樣做人,他在緊急關頭,而且不論對誰,都能盡到做人的本分;命運無法使他改變地位,他始終將處在他的地位上。「命運啊,我對你早有防備,我已經把你俘虜,並且把所有一切你能夠來到我身邊的道路通通堵塞。」
我們要真正研究的是人的地位。在我們中間,誰最能容忍生活中的幸福和憂患,我認為就是受了最好教育的人。由此可以得出結論:真正的教育不在於口訓而在於實行。我們一開始生活,我們就開始教育我們自己了;我們的教育是同我們的生命一起開始的,我們的第一個教師便是我們的保姆。「教育」這個辭,古人用時還有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養育」,不過,這個意思現在我們已經不再用它了。瓦羅說:「助產婦接生,乳母哺育,塾師啟蒙,教師教導。」因此,教育、教訓和教導,是三樣事情,它們的目的也象保姆、塾師和教師的一樣,是各不相同的。然而,這些區別沒有被人們弄清楚;為了要受到良好的教育,兒童是不應該只跟從一個嚮導的。
所以,我們必須一般地觀察問題,必須把我們的學生看做抽象的人,看做無時不受人生的偶然事件影響的人。如果一個人生來就固定在一個地方的土地上,如果一年四季都沒有什麼變化,如果每一個人都聽天由命,以致永遠也不能有所改變,則現行的辦法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好的;一個兒童受了為取得其地位的教育,由於永遠不能脫離這種地位,所以也就不至遇到他種地位的種種麻煩。但是,鑒於人生的變化無常,鑒於這個世紀使我們整個一代人為之茫然失措的動盪不安的精神,我們想一想,還有什麼方法比把兒童當作永遠不出房門、時時刻刻都有人左右侍候的人來培養更荒謬的呢?只要這個可憐的人在地上行動一步,只要他走一步下坡路,他就遭到毀滅了。這並不是說要教他去受這種痛苦,而是要使他知道這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