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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來想一想。我真可以向您保證,爺爺——啊!維爾福先生和維爾福夫人剛剛離開這個房間,是不是?」
「是的。」
「他們告訴了您一件事,您是因為那件事才動怒的,是不是?那麼,是什麼事呢?我可不可以先去問問他們,然後再來向您解釋?」
「不,不!」諾瓦蒂埃的目光說。
「啊!您嚇壞我啦。他們都講了些什麼事呢?」於是她現出一種苦思冥想的樣子。
「啊,我知道了,」她壓低了聲音,靠到老人身邊說道,「他們談到了我的婚事,對不對?」
「是的。」那憤怒的目光回答。
「我懂了,您生氣是因為我沒告訴您這件事。可那是因為他們堅持要我保守秘密,求我一點都不要告訴您的,他們甚至都不讓我知道他們的想法,我也是自己碰巧發現的。這就是我對您保持緘默的原因,親愛的爺爺。請寬恕我吧。」
但老人的目光裡並沒有使她感到安心,它似乎在說:「我所生氣的並不只是你的緘默。」
「那麼還有什麼呢?」那青年女郎問道。「親愛的爺爺,或許您以為我會拋棄您,以為我會在結婚之後忘了您,是不是?」
「不。」
「那麼,他們已經告訴您伊皮奈先生同意我們大家住在一起報?」
「是的。」
「那麼您為什麼還要不高興呢?」
老人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種愛撫的目光。
「噢,我懂了,」瓦朗蒂娜說道,「那是因為您愛我。」
老人同意了。
「您是怕我將來會不快樂?」
「是的。」
「您不喜歡弗蘭茲先生嗎?」
那雙眼眼接連眨了幾下:「不,不,不。」
「您不高興結這門親事嗎?」
「是的。」
「嗯,聽我說,」瓦朗蒂娜跪下來抱住她祖父的脖子說道,「我也很煩惱,因為我並不愛弗蘭茲·伊皮奈先生。」老人的眼裡閃爍出欣喜。「您還記得嗎,當我想遁世入修道院的時候,您當時是多麼得生我的氣?」淚水在那不中用的老人的眼睛裡顫動着。「嗯,瓦朗蒂娜繼續說道,“我之所以想那麼做,就是為了要逃避這個可恨的婚姻,當時我絶望極啦。」諾瓦蒂埃的呼吸變得急促沉重起來。「那麼您真的也不高興這樁婚事嗎?啊,假如您能幫助我,假如我們能一同推翻他們的計劃,那就好了!但您無法反對他們。您,您雖然頭腦很靈敏,意志很堅決,但在這場抗爭中,您卻象我一樣的軟弱,象我一樣的不是他們的對手。唉,要是您現在仍很健康有力的話,您會強有力地保護我的,可是您只能同情我的歡喜和悲哀!你的同情是我最後的快樂,幸虧上帝忘了這一點,才沒有把它和我其他的一切快樂同時奪去。」
聽了這些話,諾瓦蒂埃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以致姑娘覺得她從那種目光裡讀到了這些話:「你錯了,我仍然可以幫你很大的忙。」
「您真的以為能幫助我嗎,親愛的爺爺?」瓦朗蒂娜問道。
「是的。」諾瓦蒂埃抬起眼睛來。這是他和瓦朗蒂娜約定好了的,當他有所需求的時候就這樣來表達他的意思。
「您要什麼,親愛的爺爺?」瓦朗蒂娜說道,並極力在腦子裡搜索他可能需要的東西,想到一樣就高聲說出來;但當看到她的一切努力老是隻得到一個「不」,她就說道,「來吧,既然我笨成這個樣子,就來用那個大法寶吧。」於是她從頭背起字母來,一邊背,一邊用她的微笑來訊問那癱子老人的眼光。當背到N這個字母上,諾瓦蒂埃作了一個肯定的表示。
「啊,」瓦朗蒂娜說道,「您所想要的東西是以N打頭的,那麼我們從N來想辦法好了。嗯,讓我來想想看,從N打頭的您能要什麼東西呢?Na——Ne—Ni—No—」
「是了,是了,是了。」老人的眼睛說。
「啊,那麼是以No打頭的了?」
「是的。」
瓦朗蒂娜拿來了一本字典,把它放到諾瓦蒂埃面前的書桌上。她打開字典,看到老人的眼光全神貫注地盯在書上,就用手指順着行次很快地上下數過去。諾瓦蒂埃陷入這種可悲的境地已有六年了,這六年間,瓦朗蒂娜的創造發明能力使她常常想出各種便于瞭解他的心思的方法,而她因此成了這方面的專家,再加經常的練習,她已嫻熟地駕馭了這門技能,因此她才能極快地猜出老人的意思,簡直和他能說話一樣。當她指到Notary(公證人)”這個字時,諾瓦蒂埃作了一個叫她停下來的表示。「公證人,」她說道,「您想要一個公證人嗎,親愛的爺爺?」老人又給了一個同意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