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頁
他們走到了一叢灌木後面,在一堆石塊中間,有一個僅可容身的入口。庇皮諾第一個從這條石縫裡鑽了進去,但走了幾步之後,地道就開闊起來了。然後他停下來,點着他的火把,轉身看看他們有沒有跟進來。伯爵先鑽進了一個四方形的洞,弗蘭茲緊跟着進來,這條狹徑微向下傾,愈下愈寬;但弗蘭茲和伯爵依舊不得不彎着腰前進,而且僅能容兩個人並排走。他們就這樣走了約一百多步,突然聽到一聲誰的喝聲。他們立刻停了下來。同時在火把的反光之中,他們看到了一支馬槍的槍筒。
「一個朋友!」庇皮諾應聲回答,他獨自向那個哨兵走去,向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話,於是象第一個哨兵一樣,他也向兩位午夜訪客行了個禮,並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他們可以繼續前進了。
那個哨兵的後面有一座二十級的台階。弗蘭茲和伯爵拾級而下,發覺他們已站在了一個墳場的交叉路口。五條路象星星的光芒似的散射出去,牆壁上挖有棺材形的壁龕,這說明他們終於到了陵墓裡面。有一處凹進去的地方非常深,看不見裡面有什麼光。伯爵用他的手扶着弗蘭茲的肩頭。「您想不想看一座在睡夢中的強盜營?」
「當然羅。」弗蘭茲回答說。
「那麼,跟我來。庇皮諾,把火把弄滅了吧。」
“庇皮諾遵命,於是,弗蘭茲和伯爵突然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但在他們前面五十步遠的地方,牆上似乎有一種暗紅色的光在抖動,自從庇皮諾把火把熄滅以後,那個光就看得比較清楚了。他們默默地前進着,伯爵扶着弗蘭茲,好象他有一種奇特的本領似的,能在黑暗裡看見東西。但弗蘭茲自己也能把那光當作他的嚮導,而且愈向前走,也就愈看得清楚。他們的前面是三座連環的拱廊,中間那一座就成了出入口。這三座拱廊一面通到伯爵和弗蘭茲來時的那條地道,一面通到一間四方形的大房間裡,房間的四壁上佈滿了我們以前所說過的那種同樣的壁龕。在這個房間的中央,有四塊大石頭,這顯然以前是當祭壇用的,因為那個十字架依舊還在上面。廊柱腳下放著一盞燈,它那青白色的顫抖的光照亮了這一幕奇特的場面,把它呈現在這兩位躲在陰影裡的來客眼前。房間裡坐著一個人,用手肘靠着廊柱,正在看書,他背向着拱廊,不知道有兩位新來者正透過拱廊的門洞注視着他。這個人就是隊裡的首領羅吉·萬帕。在他的四周,可以看到二十多個強盜,都裹在他們的披風裡,橫七豎八一堆堆地躺在地上,或用背靠着這墓穴四周的石凳。在房間裡端,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個哨兵,默默地,象個幽靈似地,在一個洞口前面踱來踱去,至于何以能辨別出那裡有一個洞口,是因為那個地方似乎更黑暗。當伯爵覺得弗蘭茲已看夠了這一幅生動的畫面時,他就用手在嘴唇上按了按,示意他不要出聲,然後走下那通入墓穴去的三級台階,從中間的那座拱門進到了房間,向萬帕走去,後者正看書看得出神,以致竟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是誰?」哨兵可不象他的首領那樣出神,他在燈光之下看到一個人影向他的首領走過去,就吆喝起來。聽到這一聲吆喝,萬帕立刻站了起來,並同時從他的腰帶裡拔出了一支手槍。一霎時,所有的強盜都跳了起來,二十支馬槍平舉着對準了伯爵。「喂,」他說道,他的聲音十分鎮定,臉上的肌肉一點兒都不顫動,「喂,我親愛的萬帕,我看,你接待朋友的禮節倒很隆重呀!」
「槍放下!」首領一邊喊,一邊作了一個威嚴的手勢,並和其餘那些人一樣恭恭敬敬地摘下了他的帽子,然後轉向造成這幕場面的那位奇人,說道,「請您恕罪,伯爵閣下,我因絶沒想到大人的光臨,所以才沒有認出您來。」
「你的記憶力在所有的事上似乎都同樣的短暫,萬帕,」伯爵說道,「你不但忘記了別人的臉,而且還忘記了你和他們互定的諾言。」
「我忘記了什麼諾言,伯爵閣下?」那強盜問道,神色很驚恐,象一個人做錯了事急於想加以彌補的樣子。
「我們不是約定,」伯爵說道,「不僅我個人,連我的朋友在內,你也應該加以尊敬的嗎?」
「我哪件事破壞了這個約定,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