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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我倒很能理解,」伯爵夫人一邊說,一邊聳了聳她那美麗的肩膀,象是一股無法自製的寒顫通過了她的血管似的,「誰要是見過那個人一次,是終生都不會忘記他的。」
弗蘭茲的感覺顯然不是他自己所特有的了,因為另外一個人,一個完全無關的局外人,也同樣感到了這種不可思議的畏懼和疑慮。「喂,」他等伯爵夫人第二次把她的望遠鏡朝着對麵包廂裡那個神秘的人看了看以後,又問道,「您覺得那個人怎麼樣?」
「哦,他簡直就是一個借屍還魂的羅思文勛爵。」
這樣用拜倫詩中的主角來比喻很使弗蘭茲感興趣。假如有人能使他相信世界上的確有殭屍,那就是他對面的這個人了。
「我一定要去打聽出他究竟是誰,是什麼樣的人。」弗蘭茲一邊說,一邊站了起來。
「不,不!」伯爵夫人大聲說道,”您一定不能離開我!我要靠您送我回家呢。噢,真的,我不能讓您走!”
「難道您心裡有點害怕嗎?」弗蘭茲低聲說道。
「我告訴您吧,」伯爵夫人答道。「拜倫曾向我發誓,說他相信世界上真是有殭屍的,甚至還再三對我說,他還見過他們呢。他把他們的樣子形容給我聽,而他所形容的正巧象這個人一樣:馬黑的頭髮,慘白的臉色,又大又亮的閃閃發光的眼睛,眼睛裡象是在燃燒着一種鬼火。還有,您瞧,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也完全不象別的女人。她是一個外國人,一個希臘人,一個異教徒,大概也象他一樣,是個魔術師。我求求您別去靠近他,至少在今天晚上。假如明天您的好奇心還那麼強的話,您儘管去刨根問底好了,但現在我要留您在我身邊。」
弗蘭茲堅持說,有許多理由使他不能把調查延遲到明天。
「聽我說,」伯爵夫人說道,「我要回家去了。今天晚上我家裡要請客,所以決不能等到演完戲了才走,您難道這樣不懂禮貌,竟不肯陪我回去嗎?」
弗蘭茲沒有別的辦法,只好拿起帽子,打開包廂的門,把他的手臂伸給了伯爵夫人。從伯爵夫人的態度上看,她的不安顯然並不是裝出來的,而且弗蘭茲自己也禁不住感到了一種迷信的恐懼,只不過他的恐懼更為強烈,因為那是從種種確實的回憶變化而來的,而伯爵夫人的恐懼只是出於一種本能的感覺而已。弗蘭茲扶她進馬車的時候,甚至覺得她的手臂在發抖。他陪她回到了她的家裡。那兒並沒有什麼宴會,也沒有人在等她。他責備她說謊。
「說老實話吧,」她說,「我感到不舒服,我需要一個人休息一會兒,一看到那個人,我就渾身不安起來了。」
弗蘭茲大笑起來。
「別笑,」她說,「虧您還笑得出口。現在,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先答應我。」
「除了叫我不要去探聽那個人的事情以外,別的事我都可以答應您。您不知道,我有眾多理由要探聽出他究竟是誰,從哪兒來,到哪兒去。」
「他從哪兒來我可不知道,但他到哪兒去我卻可以告訴您,他就要到地獄裡去了,那是毫無疑問的。」
「我們還是回過頭來談談您要我答應的那件事吧。」弗蘭茲說道。
「好吧,那麼,答應我:立刻回到您的旅館去,今天晚上決不再去追蹤那個人。我們離開第一個人見第二個人的時候,那第一個人和第二人人之間,也會發生某種關係的。看在老天爺的面上別讓我和那個人拉扯上吧!明天您愛怎麼去追蹤他盡可隨您便。但假如您不想嚇死我,就決不要把他帶近我的身邊。好了晚安,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把今天晚上的事情都忘了吧。至於我,我相信我是再也無法闔眼了。」說著,伯爵夫人就離開了弗蘭茲,弗蘭茲一時猶豫不決,不知她究竟是拿他來開玩笑,還是真的受了驚嚇。
回到旅館裡,弗蘭茲發現阿爾貝穿著睡衣和拖鞋,正無精打采地躺在一張沙發上,在抽雪茄煙。「我的好人哪,」他跳起來喊道,「真是你嗎?咦,我以為不到明天早晨是見不到你的了。」
「我親愛的阿爾貝!」弗蘭茲答道,「我很高興借這個機會很乾脆地告訴你,對於意大利女人,你的想法是大錯而特錯了。我還以為你這幾年來在戀愛上的不斷失敗已把你教得聰明一些了呢。」
「憑良心說!就是鬼也猜不透這些女人的心。咦,你瞧,她們伸手給你親,她們輓着你的手,她們湊在你的耳邊談話,還允許你陪她們回家!嘿,假如是一個巴黎女人,那樣的舉動只要做出一半兒,她的名譽可就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