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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讓我講一講上個星期我在一次鄉村聚會上看到的情形。有幾個婦女硬要邀請我和幾個新來此間的人去參加這次聚會;我們心中無數,不知道我們參加,對她們是否合適;也不知道她們請我們去的目的,是不是想拿我們隨意開心。這一點,在我們到達的第一天不是沒有發生過的。她們開始的時候對我們說了許多開玩笑的俏皮話,但誰也沒有答她們的腔,於是,她們就對我們說了許多的怪話。這時候,她們使出了全身解數,但由於無法使我們就範,最後不得不完全照我們的意見辦。我不知道她們對這一變化是否高興,但從我來說,我覺得這一變化是很好的。我吃驚地發現,我和她們談話,比和許多男人談話更長見識。她們很有頭腦,看問題是那樣的明白事理,以致使我不能不對她們錯用她們的智慧感到惋惜。在仔細觀察這個國家的婦女之後,我感到遺憾的是:這麼多可愛的婦女之所以缺乏理智,乃是由於她們不願意自己有理智。我認為,瀟灑自然的態度,可以不知不覺地消除一個人在城市染上的矯揉造作的習氣,因為,你不故意做出什麼樣子,你做出的樣子反而得體;在一本正經地談話的時候,即使想做一點兒賣弄風騷的怪相,也是沒有辦法做的。當她們不刻意打扮的時候,我覺得她們反而更美;我認為,為了使人們喜歡她們;她們是用不着化妝的。根據我剛纔所說的道理,我覺得,巴黎這個據說是善於審美的城市,也許是世界上最沒有審美力的城市;巴黎人為了討人家歡喜而採取的種種做法,反而敗壞了這個城市的真正的美。
我們這樣在一起獃了四五天,彼此都感到很滿意。對於巴黎和巴黎的那些荒唐事,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把巴黎全忘記了。我們心中所想的,是如何盡情享受我們之間親切的友誼。我們用不着彼此椰榆或開玩笑,也能做到使大家十分開心。我們的笑,不是取笑,而是高興的笑,和你表妹的笑是完全一樣的。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使我改變了我對她們的看法。經常發生這樣的情況:正當我們談話談得最起勁的時候,有一個人走到女主人身邊,湊近她的耳朵說話,於是,她走了出去,到她房間去關着門寫什麼,要過好一陣工夫之後才回來。她這樣退席出去,看來是去寫情書或類似人們所說的情書之類的東西。另外一個女人插嘴進來輕輕說了一句話,但她的話誰也聽不清。這就使我認為,那位退席走開的女人,即使沒有情人,至少也是有男朋友的。由於好奇心的驅使,我開始注意觀察。我非常吃驚地發現,那幾個所謂的巴黎的「穿灰衣的跟班」,原來是本堂區的農民,他們是因為遇到了不幸的事情來向女主人求援的。有的是因為負擔了有錢人轉嫁到他們身上的過多的人頭稅,有的是因為自己年紀大大又有孩子還要被政府抽去當兵①,有的是和有權勢的鄰居打官司打輸了而有冤無處申,有的是因為莊稼遭了冰雹而還要被人逼交地租。總之,他們都是來求女主人的幫助的;女主人很耐心地聽他們講;沒有一個人受到女主人的拒絶,因此,我以為她是去寫情書,卻原來是去為那些不幸的人寫信。我不知道如何向你敘述我弄清這些情況之後是多麼地吃驚;我也無法向你描述我是多麼愉快地發現:一個那麼年輕而又那麼放蕩不覊的婦女竟能做這麼高尚的事情,而且做了以後還不矜誇。「是的!」我很受感動地說,「要是朱莉遇到這些事情的話,她也會這麼做的。」從這個時候起,我就對她十分尊敬,她所有的缺點在我眼中都消失了。
①就我所知,這種事,出現在上一次戰爭,到這一次戰爭就沒有了。已經結婚的男人可以不去當兵,有了這個規定,結婚的人特別多。——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