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今天上午,我又再次閲讀你這封我認為是過分莊嚴和偏重理論的信。當我正在心情不安地閲讀的時候,有人來敲我房間的門。過了一會兒,我看見愛德華紳士走進房間,他手中拿的不是劍,而是一根枴杖;他身後跟着三個人,其中一個我看出是多爾貝先生。正當我對這事先未預料到的來訪感到吃驚,一聲不響地靜靜觀察會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愛德華要求我接待他,讓他做他想做的事,並在他說話的時候不打斷他。他說:「我請你答應我的要求,這幾位先生都是你的朋友,他們到這兒來,就是要感動你,使你不致貿然要我按你的話做。」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我的話剛一說完,愛德華紳士一下就跪在我面前。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看到這一情景,心中是多麼驚異。我對這如此奇怪的舉動感到吃驚,想馬上去把他扶起來。但他提醒我已經答應讓他做他想做的事,說他想說的話。他接着對我說:「先生,我到這裡來,是要鄭重收回我酒後對你說的那些罵人的話。那些話是那麼的荒謬,以致使我比你更感覺到它們難聽,因此,我應當鄭重表明把它們通通收回,並甘願接受你對我的任何懲罰。我認為,我只有在彌補了我的過失以後,我才能夠恢復我的榮譽。不管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我都要請求你寬恕我,並重新給我友誼。」「紳士,」我馬上對他說道,「我現在已充分認識到你有寬宏大量的胸懷;我分辨得出你哪些話是從心底里說的,哪些話是你身不由主地說的,讓我們把它們都通通忘掉好了。」說完後,我立刻就把他扶起來;我們互相擁抱。之後,紳士轉身對三位在場的人說:「先生們,我感謝你們對我的好意。」接着,他又帶著嚴肅的神氣,用激動的聲調說:「像你們這樣誠實的人,一定會看出:一個用這種辦法彌補其過失的人,對自己給任何人造成的過失都是很難忍受的。你們可以把你們看見的情況公之於眾。」隨後,他邀請我們四人那天晚上和他一起吃晚飯。接着,那三位先生便走了出去。
當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走過來非常親切友好地擁抱我,然後拉著我的手,高聲說道:「幸福的人呀,願你享受你應該享受的幸福。朱莉的心是屬於你了。你們兩人能……」我打斷他的話說:「紳士,你說些什麼?你發瘋了?」他微笑着回答我說:「沒有,不過我只差一點兒就真要發瘋了。要不是那個曾經使我失去理智、後來又使我恢復了理智的她幫助我的話,我也許真變成了瘋子。」說完,他交給我一封信;我吃驚地發現,這封信是一隻除我以外①就從未向任何其他男人寫過信的手寫的。當我讀這封信的時候,我是多麼激動啊!我看見一個無比美好的情人為了救我,竟甘願犧牲自己的生命。我感謝朱莉。然而,當我讀到她發誓要與這個男人當中最不幸的男人同日而死的那段話時,我對我即將遇到的危險感到顫慄。我口中喃喃自語地說,她愛我愛得太深了,因此我心中恐懼的心情使我感到她已經死了。啊!請把你所奪去的我的勇氣還給我;我有足夠的勇氣與只威脅我一個人的死神作鬥爭,但我沒有勇氣死得全身完好,一點傷也沒有。
①我認為應該這樣說:除我和她的父親以外。——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