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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中的擬話本在藝術上仍保持不少話本的特色。但它是文人創作,主要供案頭閲讀的,因而又有自己的特點。比起話本來,它們的篇幅大大加長了,主題思想比較集中,情節也更為曲折,尤其在人情世態的描繪上比話本豐富了許多。這在《喬太守亂點鴛鴦譜》、《張廷秀逃生救父》、《一文錢小隙造奇冤》等作品中表現得很突出。而在細節描寫和人物內心活動的刻划上,也更趨于豐富、細膩。《賣油郎獨占花魁》裡,秦重服侍酒後的莘瑤琴那段描寫,就是很典型的。作者在瑤琴酒醉歸來,不睬秦重的情況下,先寫秦重向丫環要了一壺熱茶,把闌幹上一床大紅紵絲的綿被,輕輕取下,蓋在美娘(瑤琴)身上,並「把銀燈挑得亮亮的,取了這壺熱茶,脫鞋上床,捱在美娘身邊,左手抱著茶壺在懷,右手搭在美娘身上,眼也不敢閉一閉」。作者緊跟着又寫美娘嘔吐,秦重怕污了被禍,就把自己的道袍袖子張開,罩在她嘴上。在美娘吐畢後,又寫他下床,「將道袍輕輕脫下,放在地平之上,摸茶壺還是暖的。斟上一甌香噴噴的濃茶,遞與美娘」。在上述一連串細節描寫中,把秦重對莘瑤琴的愛憐、尊重以及他當時那種又驚又喜,戰戰兢兢的複雜心情,表現得非常的飽滿、酣暢。又如《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中,寫十娘見李甲由孫富處回來,鬱鬱不樂,她就「抱持公子于懷間,軟言撫慰」。當李甲說出他與孫富的卑劣籌劃時,作者寫十娘「放開兩手,冷笑一聲道:『為郎君畫此計者,此人乃大英雄也,郎君千金之資,既得恢復,而妾歸他姓,又不致為行李之累,發乎情,止乎禮,誠兩便之策也。那千金在那裡‧』」作者在這樣細節描寫裡,把十娘遭到突然打擊後的那種難以抑止的悲憤以及對李甲的決絶心情表現得淋漓盡致。但擬話本藝術上也有不少缺點。小說中的矛盾衝突一般不如話本的直接尖鋭,語言上文言成分增多了,雖然比較洗煉、流暢,但沒有話本的鮮明、生動。
第二節 二拍及其他
「三言」之後,模仿「三言」創作的擬話本相繼問世。凌濛初的「二拍」是當時影響較大的擬話本集子。
凌濛初(
1580-
1644),字玄房,號初成,別號即空觀主人,浙江烏程(今吳興)人,曾以副貢授上海縣丞,後擢升徐州通判並分署房村。他曾參與鎮壓農民起義,最後嘔血而死。著作除「二拍」外,另有《言詩異》、《詩逆》以及戲曲《虯髯翁》等二十多種。
凌濛初的「二拍」,刊于崇禎年間,全書包括小說七十八篇。作者寫小說是為了迎合「肆中人」的需要,作品多半不是取材于現實生活,而是在古今書籍中搜求「可新聽睹佐談諧者」,「演而暢之」(見《初刻拍案驚奇序》),同時寓有勸懲之意。
由於凌濛初世界觀的落後,決定了「二拍」的基本傾向是消極的。在很多篇章中,充斥着色情描寫、因果報應思想和封建說教,甚至還有敵視農民起義的描寫。像《奪風情村婦捐軀》、《喬兌換鬍子宣淫》、《任君用恣樂深閨》等,就是這類典型的壞作品。在《何道士因術成奸》裡,歪曲明代農民起義的女領袖廟賽兒為淫亂不堪的妖婦,以至因奸被殺。當然,「二拍」中也有少數寫得不錯的。作品產生在明末,因此明中葉後的某些社會特點得到了反映。在《轉運漢巧遇洞庭紅》、《疊居奇程客得助》等篇中,通過商人追求金錢的活動和對他們海外冒險理想的多方面描繪,使我們看到了明中葉後商業的發展和資本主義的萌芽。「二拍」中有些公案小說和以愛情為題材的作品也寫得比較好,反映了一定的社會內容。在公案小說中《進香客莽看金剛經》,寫貪婪卑劣的柳太守,囑盜誣攀洞庭山某寺為窩藏盜犯之所,藉以脅取寺中收藏的白香山手書的金剛經。《青樓市探人蹤》,通過猙獰貪婪的楊僉憲和狠心奪產的張稟生這兩個形象,揭露了封建統治者的陰險、狠毒。在愛情作品中,《宣徽院仕女鞦韆會》,歌頌了拜住和速哥失裡之間生死不渝的愛情,斥責了炎涼世態。《滿少卿饑附飽颺》中,出現了一個王魁式的負心漢滿少卿,作者最後也為他安排了個王魁式的可恥下場。另外,在《神偷寄興一枝梅》中出現了一個行俠好義和神通廣大的俠盜形象——懶龍,作者熱烈地讚揚了他劫富濟貧的行為。它的主題和話本《宋四公大閙禁魂張》類似,而情節更為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