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頁
景西攻馬頭,遣其將宋子仙東攻木柵,執戍主曹璆等,上聞之,笑曰:「是何能為!吾折棰笞之。」敕購斬景者,封三千戶公,除州刺史。甲辰,詔以合州刺史鄱陽王范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柳仲禮為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高為東道都督,以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綸持節董督眾軍以討景。正表,宏之子;仲禮,慶遠之孫;之高,邃之兄子也。
九月,東魏濮陽武公婁昭卒。侯景聞台軍討之,問策于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眾我寡,必為所困。不如棄淮南,決志東向,帥輕騎直掩建康;臨賀反其內,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拙速,宜即進路。」景乃留外弟中軍大都督王顯貴守壽陽;癸未,詐稱遊獵,出壽陽,人不之覺。冬,十月,庚寅,景揚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豐城侯泰。泰,范之弟也,先為中書舍人,傾財以事時要,超授譙州刺史。至州,遍發民丁,使擔腰輿、扇、繖等物,不限士庶;恥為之者,重加杖責,多輸財者,即縱免之,由是人皆思亂。及侯景至,人無戰心,故敗。
庚子,詔遣寧遠將軍王質帥眾三千巡江防遏。景攻歷陽太守莊鐵,丁未,鐵以城降,因說景曰:「國家承平歲久,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駭。宜乘此際速趨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為備,內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據採石,大王雖有精甲百萬,不得濟矣。」景乃留儀同三司田英、郭駱守歷陽,以鐵為導,引兵臨江。江上鎮戍相次啟聞。
上問討景之策于都官尚書羊侃,侃請「以二千人急據採石,令邵陵王襲取壽陽;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穴,烏合之眾,自然瓦解。」朱異曰:「景必無渡江之志。」遂寢其議。侃曰:「今茲敗矣!」
戊申,以臨賀王正德為平北將軍、都督京師諸軍事,屯丹楊郡。正德遣大船數十艘,詐稱載荻,密以濟景。景將濟,慮王質為梗,使諜視之。會臨川大守陳昕啟稱:「採石急須重鎮,王質水軍輕弱,恐不能濟。」上以昕為雲旗將軍,代質戍採石,征質知丹楊尹事。昕,慶之之子也。質去採石,而昕猶未下渚。諜告景云:「質已退。」景使折江東樹枝為驗,諜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辦矣!」己酉,自橫江濟于採石,有馬數百匹,兵八千人。是夕,朝廷始命戒嚴。
景分兵襲姑孰,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南津校尉江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欲于下流邀景;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與其徒先潰走。子一收餘眾,步還建康。子一,子四之兄也。太子見事急,戎服入見上,稟受方略,上曰:「此自汝事,何更問為!內外軍悉以付汝。」太子乃停中書省,指授軍事,物情惶駭,莫有應募者。朝廷猶不知臨賀王正德之情,命正德屯朱雀門,寧國公大臨屯新亭,太府卿韋黯屯六門,繕修宮城,為受敵之備。大臨,大器之弟也。
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駭,禦街人更相劫掠,不復通行。赦東、西冶、尚方錢署及建康繫囚,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內諸軍事,以羊侃為軍師將軍副之,南浦侯推守東府,西豐公大春守石頭,輕車長史謝禧、始興太守元貞守白下,韋黯與右衛將軍柳津等分守宮城諸門及朝堂。推,秀之子;大春,大臨之弟;津,仲禮之父也。擔諸寺庫公藏錢,聚之德陽堂,以充軍實。
庚戌,侯景至板橋,遣徐思玉來求見上,實欲觀城中虛實。上召問之。思玉詐稱叛景請間陳事,上將屏左右,舍人高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偽難測,安可使獨在殿上!」朱異侍坐,曰:「徐思玉豈刺客邪!」思玉出景啟,言「異等弄權,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異甚慚悚。景又請遣了事舍人出相領解,上遣中書舍人賀季、主書郭寶亮隨思玉勞景于板橋。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舉何名?」景曰:「欲為帝也!」王偉進曰:「朱異等亂政,除奸臣耳。」景既出惡言,遂留季,獨遣寶亮還宮。
百姓聞景至,競入城,公私混亂,無複次第,羊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軍人爭入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斬數人,方止。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在位及閭裡士大夫罕見兵甲,賊至猝迫,公私駭震。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外,軍旅指扌為,一決於侃,侃膽力俱壯,太子深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