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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大概暗指他們倆某一次的爭執,歐也納看了大為感動。拉斯蒂涅的紋章是在匣子裏邊用釉彩堆成的。這件想望已久的裝飾品,鏈條,鑰匙,式樣,圖案,他件件中意。高老頭在旁樂得眉飛色舞。他準是答應女兒把歐也納驚喜交集的情形告訴她聽的;這些年輕人的激動也有老人的份,他的快樂也不下於他們兩人。他已經非常喜歡拉斯蒂涅了,為了女兒,也為了拉斯蒂涅本人。
「你今晚一定要去看她,她等着你呢。亞爾薩斯臭胖子在他舞女那兒吃飯。嗯,嗯,我的代理人向他指出事實,他楞住了。他不是說愛我女兒愛得五體授地麼?哼,要是他碰一碰她,我就要他的命。一想到我的但斐納……(他嘆了口氣)我簡直氣得要犯法;呸,殺了他不能說殺了人,不過是牛頭馬面的一個畜生罷了。你會留我一塊兒住的,是不是?」
「是的,老丈,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我早看出了,你並沒覺得我丟你的臉。來,讓我擁抱你。」 他摟着大學生。「答應我,你得使她快樂!今晚你一定去了?」
「噢,是的。我先上街去一趟,有件要緊事兒,不能耽誤。」
「我能不能幫忙呢?」
「哦,對啦!我上紐沁根太太家,你去見泰伊番老頭,要他今天晚上給我約個時間,我有件緊急的事和他談。」
高老頭臉色變了,說道:「樓下那些混蛋說你追求他的女兒,可是真的,小伙子?該死!你可不知什麼叫做高里奧的老拳呢。你要欺騙我們,就得教你嘗嘗昧兒了。哦!那是不可能的。」
大學生道:「我可以賭咒,世界上我只愛一個女人,連我自己也只是剛纔知道。」
高老頭道:「啊,那才好呢!」
「可是,」大學生又說,「泰伊番的兒子明天要同人決鬥,聽說他會送命的。」
①維阿的喜歌劇《兩個忌妒的人》(一八一三)中的唱詞。
高老頭道:「那跟你有什麼相干?」
歐也納道:「噢!非告訴他不可,別讓他的兒子去……」
伏脫冷在房門口唱起歌來,打斷了歐也納的話:
妖,理查,妖,我的陛下,
世界把你丟啊……①
勃龍!勃龍!勃龍!勃龍!勃龍!
我久已走遍了世界,
人家到處看見我呀……
脫啦,啦,啦,啦……
「諸位先生,」克利斯朵夫叫道,「湯冷了,飯廳上人都到齊了。」
「喂」伏脫冷喊,「來拿我的一瓶波爾多去。」②
「你覺得好看嗎,那只表?」高老頭問。「她挑的不差可不是?」
伏脫冷,高老頭,和拉斯蒂涅三個人一同下樓,因為遲到,在飯桌上坐在一處。吃飯的時候,歐也納一直對伏脫冷很冷淡;可是伏蓋太太覺得那個挺可愛的傢伙從來沒有這樣的談鋒。他詼謔百出,把桌上的人都引得非常高興。這種安詳,這種鎮靜,歐也納看著害怕了。
「你今兒交了什麼運呀,快活得象雲雀一樣?」伏蓋太太問。
「我做了好買賣總是快活的。」
「買賣?」歐也納問。
「是啊。我交出了一部分貨,將來好拿一筆佣金。」他發覺老姑娘在打量他,便問:「米旭諾小姐,你這樣釘着我,是不是我臉上有什麼地方教你不舒服?老實告訴我,為了討你歡喜,我可以改變的。」
他又瞅着老公務員說:「波阿萊,咱們不會因此生氣的,是不是?」
「真是!你倒好替雕刻家做模特兒,讓他塑一個滑稽大家的像呢,」青年畫家對伏脫冷道。
「不反對!只要米旭諾小姐肯繪人雕做拉希公墓③的愛神,」 伏脫冷回答。
「那麼波阿萊呢?」皮安訓問;
「噢!波阿萊就扮做波阿萊。他是果園裡的神道,是梨的化身,」④伏脫冷回答:
「那你是坐在梨跟酪餅之間了,」皮安訓說。
「都是廢話,」伏蓋太太插嘴道,「還是把你那瓶波爾多獻出來吧,又好健胃又好助興。那個瓶已經在那兒伸頭探頸了!」
「諸位,」伏脫冷道,「主席叫我們遵守秩序。古的太太和維多莉小姐雖不會對你們的胡說八道生氣,可不能侵犯無辜的高老頭。我請大家喝一瓶波爾多,那是靠着拉斐德先生的大名而格外出名的。我這麼說可毫無政治意味。⑤——來呀,你這傻子!」他望着一動不動的克利斯朵夫叫。「這兒來,克利斯朵夫!怎麼你沒聽見你名字?傻瓜!把酒端上來!」
「來啦,先生,」克利斯朵夫捧着酒瓶給他。
伏脫冷給歐也納和高老頭各備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了幾滴。兩個鄰居已經在喝了,伏脫冷拿起杯子辨了辨味道,忽然扮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