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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冒失鬼!他不知道這位瑪克辛。特·脫拉伊伯爵專門挑撥人家侮辱他,然後先下手為強,一槍把敵人打死。歐也納雖是打獵的能手,但靶子棚裡二十二個本人,還不能打倒二十個。
年輕的伯爵望壁爐旁邊的長椅裡倒下身子,拿起火鉗,把柴火亂攪一陣,動作那麼粗暴,那麼煩躁,把阿娜斯大齊那張好看的臉馬上變得難看了。她轉身向着歐也納,冷冷的帶著質問意味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說:「幹麼你還不走?」那在有教養的人是會立刻當做逐窖令的。
歐也納陪着笑臉,說道:「太太,我急於要拜見你,是為了……」
他突然停住,客廳的門開了。那位趕輕便馬車的先生忽然出現,光着頭,也不招呼伯爵夫人,只是不大放心的瞧瞧歐也納,跟瑪克辛握了握手,說了聲「你好」,語氣的親熱弄得歐也納莫名其妙。內地青年完全不知道三角式的生活多麼有意思。
伯爵夫人指着她的丈夫對大學生說:「這是特·雷斯多先生」
歐也納深深鞠了一躬。
「這一位,」她把歐也納介紹給伯爵,「是特·拉斯蒂涅先生,因瑪西阿家的關係,跟特·鮑賽昂太太是親戚,我在她家上次的舞會裡認識的。」
因瑪西阿家的關係,跟特·鮑賽昂太太是親戚,伯爵夫人因為要顯出主婦的高傲,表示她府上的賓客沒有一個無名小卒,而說得特彆著重的兩句話,發生了奇妙的作用,伯爵立刻放下那融冷淡的矜持的神氣,招呼大學生道:
「久仰久仰。」
連瑪克辛·特·脫拉伊伯爵也不安的瞧了瞧歐也納,不象先前那麼目中無人了。一個姓氏的力量竟象魔術棒一樣,不但周圍的人為之改容,便是大學生自己也頭腦清醒,早先預備好的聰明機變都恢復過來了。巴黎上流社會的氣氛對他原是漆黑一團,如今他靈機一動,忽然看清楚了。什麼伏蓋公寓,什麼高老頭,早已給忘得乾乾淨淨。
「我以為瑪西阿一族已經沒有人了,」特。雷斯多伯爵對歐也納說,
「是的,先生。先伯袒特。拉斯蒂涅騎士,娶的是瑪西阿家最後一位小姐。他們只生一個女兒,嫁給特·格拉朗蒲元帥,便是特·鮑賽昂太太的外祖父。我們一支是小房,先伯祖是海軍中將,因為盡忠王事,把什麼都丟了,就此家道中落。革命政府清算東印度公司的時候,競不承認我們股東的權利。」
① 泰勒朗(
17S
4一
1838),法國著名外交家。
「令伯祖是不是在一七八九年前帶領報復號的?」
「正是。」
「那麼他該認得先祖了。當時先袒是伏維克號的艦長。」
瑪克辛對特·雷斯多太太微微聳了聳肩膀,彷彿說:「倘使他跟這傢伙大談海軍,咱們可完啦。」阿娜斯大齊懂得這意思,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對他笑着說:
「你來,瑪克辛,我有事請教你。你們兩位儘管駕着伏維克號和報復號並排兒出海吧。」說罷她站超身子,向瑪克辛做了個俏皮的暗號,瑪克辛便跟着她望上房走去。這蹊蹺的一對剛走到門口,伯爵忽然打斷了跟歐也納的談話,很不高興的叫道:
「阿娜斯大齊,你別走。你明明知道……」
「我就來,我就來,」她搶着回答。「我托瑪克辛的事,一下子就說完的。」
她很快的回來了。凡是要自由行動的女子都不能不看準丈夫的性格,知道做到哪一步還不至于喪失丈夫的信任,也從來不在小事情上閙彆扭。就跟這些女子一樣,伯爵夫人一聽文夫的聲音,知道這時候不能太太乎平在內容室耽下去。而這番挫折的確是從歐也納來的。因此伯爵夫人恨倔的對瑪克辛指着大學生。瑪克辛含譏帶諷向伯爵夫婦和歐也納說:
「暖,你們談正經,我不打攪了;再見吧。」說完他走了。
「別走啊,瑪克辛!」伯爵嚷道。
「回頭來吃飯吧,」伯爵夫人丟下歐也納和伯爵,跟着瑪克辛走進第一窖室,耽擱了半晌,以為伯爵可能打發歐也納走的。
拉斯蒂涅聽見他們倆一忽兒笑,一忽兒談話,一忽兒寂靜無聲,便在伯爵面前賣弄才華,或是恭維他,或是逗他高談闊論,有心拖延時間,好再見伯爵夫人,弄清她同高老頭的關係。歐也納怎麼都想不過來,這個愛上瑪克辛而能擺佈丈夫的女子,怎麼會同老麵條商來往。他想摸清底細,拿到一點兒把柄去控制這個標準的巴黎女人。
「阿娜斯大齊!」伯爵又叫起太太來了。
「算了吧,可憐的瑪克辛,」她對那青年說,「沒有法兒了,晚上見……」
「希望你,娜齊,」他咬着她耳朵,「把這小子打發掉。你梳妝衣敞開一下,他眼睛就紅得象一團火;他會對你談情說愛,連累你,臨了教我不得不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