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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 148 / 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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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際花盛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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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呂西安走進他的單人牢房,發現與他來巴黎後在克呂尼旅館住的第一個房間完全一樣。一張床,就像拉丁區最低檔的配有傢具的旅館裡的床;幾把椅子,裡面充填着稻草;還有一張桌子,幾件日常器物。這些就是這類房間的全部用具了。如果兩名犯人脾性溫和,他們的罪行屬於不太可怕的那種,諸如偽造文書和破產倒閉之類,那麼往往將這兩人關在一間屋子內。呂西安的純潔無邪的起點,與他極度羞恥而墮落的終點非常相似,他身上留存的最後一點詩人氣質對此感受強烈,於是這個倒霉的人撲簌簌地掉下了眼淚。他痛哭了四個小時,表面上像座石頭雕像無動于衷,而內心卻為自己的一切希望的破滅而悲痛不已。他要在社會上出人頭地的全部野心已被打得粉碎,他的高傲已化為烏有,雄心勃勃,情意蜜蜜,幸福美滿,花花公子,巴黎青年,著名詩人,聲色犬馬,特權享受,這一切所代表的「自我」已被全部葬送了!他像伊卡洛斯①似地摔下來,跌得粉身碎骨。

①伊卡洛斯:希臘神話中,代達羅斯的兒子。他和父親一起被關在克里特的迷宮裡,父子二人身上裝着用羽毛和蠟制的雙翼逃出克里特,他由於忘記父親的囑咐,飛近太陽,蠟翼遇熱融化,墜海而死。


  

卡洛斯·埃雷拉呢,當牢房裡只留下他一個人時,他便像植物園籠子裡的白熊一樣②,在那裡轉來轉去。他仔細察看了房門,肯定除了窺視孔以外,門上沒有任何孔洞。他試探一下每一面牆,望望通風的氣眼,一縷微弱的光線從那裡透進來。他自言自語說:「我很安全!」

②巴黎植物園中也有各種動物。

他坐到一個牆角裡。在那裡,看守把眼睛貼到裝有鐵條的窺視孔上也不能瞧見他。然後,他摘下假髮,迅速揭下假髮裏邊的一張紙條。這紙條與頭部接觸的一面已經非常臟污,彷彿成了假髮上的表皮。即使比比—呂班想到要掀開這假髮,以便辨認西班牙人與雅克·柯蘭原是一個人,他也不會對這一紙條產生疑心,因為它太像假髮的組成部分了。紙條的另一面還很白,很乾淨,可以寫幾行字。揭下這紙條是一件困難和細緻的活兒,他在拉福爾斯監獄裡就開始做了。兩個小時是不夠的,前一天他已在這上頭花了半天時間。犯人開始裁掉這張寶貴紙片的邊緣,使它成為能寫四五行字的寬度,再把它分成幾段。然後,他潤濕紙上的阿拉伯樹膠層,靠着這膠水,他重新把紙貼上去,放在這特殊的儲藏器中。他在一綹頭髮中找出一段大頭針粗細的鉛筆芯,那是蘇斯商店最近的產品,他是用膠水把它粘在頭髮上的。他取了一段,長短既能寫字,又能放進耳朵裡。這些準備工作完成得迅速而穩妥,這種本領是猴一樣靈巧的老苦役犯所特有的。雅克·柯蘭坐在床沿上,開始考慮對亞細亞發什麼指示。他確信路上一定會遇到她,他把希望寄託在這個能幹的女人身上。

「在對我作初步審訊時,」他心裡捉摸着,「我裝作西班牙人,法語講得很蹩腳,提出享有外交特權,受西班牙大使保護,對所問事情一概不懂,再加上身體衰弱,長吁短嘆,還要說一通垂死者的廢話。就立足於這塊陣地吧!我的證件都是合乎規定的。亞細亞和我,我們一定要把卡繆索先生吃掉,這傢伙並不厲害。不能忘記呂西安,要給他鼓勵,無論如何要跟他接上頭,給他制訂一個行動計劃,否則他會把自己供出去,把我供出去,那一切都完了!……一定要在審訊他之前,教他學會怎麼說話。另外,我還要有一些證人,以維持我的教士身份!」


  

這就是兩個犯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此時此刻,他們的命運取決於卡繆索先生。卡繆索是塞納省第一審法庭的預審法官,在刑法賦予他的這段時間裡,有關他們生活中細枝末節的是是非非,都由他說了算。只有他能准許指導神甫、附屬監獄的醫生或其他人與他們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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