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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宦官阿曼提烏斯的錢財已被騙走,現在顯然便有必要奪去他的生命。這件工作只要隨便加給他一個或真或假的圖謀不軌的罪名便很容易完成了;作為額外的一條罪狀,法官還被通知,他暗中接受了摩尼教派的異端邪說。阿曼提烏斯因此丟掉了腦袋;和他們在一起的三個宮廷中的重要管事或者被處死,或者被流放了;而他們的不幸的皇位繼承人被拋進一所極深的地牢中,用石頭砸死,然後不加掩埋就那麼胡亂扔到海裡去。
消滅維塔利安的任務可比這更為艱巨和危險得多。這位哥特酋長在為維護正統基督教的信仰大膽對阿納斯塔修斯進行的內戰中使自己頗受廣大人民的歡迎;而且簽訂了一個對自己十分有利的條約之後,他卻仍然作為一支強大的、勝利的野蠻人部隊的首領駐紮在君士坦丁堡附近。通過一項極不可靠的盟誓的保證,他很想放棄這一有利地位,放膽投身到其中的居民,特別是其中的藍派,甚至一想起那次虔誠的戰爭便對他十分仇恨的城市中去。
皇帝和他的侄子把他看作是教會和國家的保衛者而對他十分敬重,熱情地加給這位他們心愛的人物以執政官和將軍的頭銜;但是在他接受執政官職位剛
7個月之後,維塔利安在一次禦宴上被連傷
17處刺死,而繼承這批擄獲物的查士丁尼被控是刺殺自己的精神兄弟的兇手,對這位兄弟他不久前還曾在自己參加的一次基督教神秘儀式中保證對他效忠。在他的對手倒下以後,他雖然沒有任何軍功卻被提升為東部部隊的總司令,可以負責領導他們為對付公共的敵人走向戰場。
但查士丁尼在追求名聲的時候完全有可能會失去對他的年歲衰邁的叔父的控制;他不從對西徐亞或波斯的戰爭中獲得勝利以贏得同胞們的青睞,卻通過君士坦丁堡的教會、馬戲和元老院來取得他們的歡心。
正統基督教徒都依附於,在內斯特和優迪克兩異端之間,踏着頑固、不妥協的正統教派的狹窄道路前進的侄兒查士丁。在他開始統治的最初幾天,他鼓起、並滿足了,人民群眾反對死去的皇帝的熱情。在經過
34年的分裂之後,他安撫住了羅馬教皇驕橫、憤懣的心情,並在拉丁人中散播了一種有關他虔敬地尊重使徒教職的討好群眾的傳聞。東部的主教寶座上全坐著熱心於他的利益的正統基督教徒,教士和僧侶全被他用慷慨的贈與收買,人民所受教導,則是要他們為真正宗教的希望和支柱,他們的未來君王祈禱。查士丁尼的偉大主要表現在一些公眾活動的巨大排場上,這件事在群眾眼裡,其神聖性和重要性不在尼斯和卡爾西冬會議所制定的信條以下:他就任執政官的花銷據估計為
28800金幣;他曾在競技場上同時展示出
20頭獅子和
30頭豹;許多經過訓練的馬匹配上富麗的鞍轡,作為特殊獎金賞給馬戲團中優勝的駕車人。
當他儘力討好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接受外國帝王的致敬信的時候,他的侄子查士丁卻正全力以赴取得元老院的友情。這個可敬的名稱似乎便使得它的每一個成員都能掌握國家的命脈,並能左右皇位的更替。軟弱的阿納斯塔修斯縱容強有力的政府墮落成為形式上或實質上已成寡頭政治的政府,而那些已獲得元老稱號的軍官則完全成了他們的私有衛隊的首領,而這群老兵憑藉他們的武器和號召力,便可以在一個動亂時期指定東部皇位的繼承人。
國家的大量財富被用於收買元老們的支持。皇帝已得到通知,他們一致盼望他能接受查士丁尼作為他的共事人。
但這一過于清楚表明他死期已近的請求是不會受到這位心懷嫉妒、極力繼續抓住他已無能行使的權力的老邁的君王的歡迎的;這時雙手捧着紫袍的查士丁則奉勸他們,既然選舉如此有利可圖,何不挑選一個年紀較大的候選人。
但儘管有此一番勸告,元老院仍加給查士丁尼以至高無上的帝王頭銜;而他們的這一命令也馬上得到了他叔父,不知是出於感情,還是出於恐懼的批准。由於腿部受傷久治不癒使他長時間身心都日益困頓,他終於感到他不能不確定一個幫手了。
於是,他召來貴族和元老,當着他們的面,鄭重其事地把王冠加在他侄子的頭上,他馬上便被簇擁着由皇宮來到廣場,接受人民的響亮、熱烈的歡呼。查士丁的壽命又延長了
4個月;但從那次加冕儀式之後,在國人心目中他便已經死去,全國上下已承認年已
49歲的查士丁尼為東部合法的君主。
查士丁尼從登基到死去,治理羅馬帝國共
38年
7個月又
13天。他統治時期所發生的,以其數量之多、變化之大和性質之重要引人注目的事件,已由他的秘書貝利薩留作下詳細的記錄,貝利薩留是一位演說家,他憑他的口才被擢升為元老和君士坦丁堡的市長。普羅科皮烏斯隨着勇氣或地位、受寵或失意的變化,前後接連寫了三部關於他自己的時代的書——一部歷史、一部讚歌、一部醜聞。由阿加提阿斯的五部書加以續編的關於波斯、汪達爾和哥特戰爭的八部書,作為倣傚雅典的,或至少是亞洲的古希臘作家的嘔心瀝血的成功之作而受到我們的尊重。他的資料都是從親身經歷以及和一個士兵、一位政治家和一位旅遊者的隨意交談中獲得;在風格上刻意求精,並常常能達到強勁有力和高雅的水平;他經常插入的一些思索,更特別是一些講話,無不表現出他豐富的政治知識;而這位歷史家由於始終抱有取悅和教育後代人的雄心壯志,似乎對人民的偏見和宮廷裡的諂媚奉承根本不屑一顧。普羅科皮烏斯的同代人都曾閲讀和讚美過他的作品:但是,儘管他曾恭敬地把他的書奉獻到皇座之前,而由於一位永遠使他的無所作為的統治顯得失色的英雄受到高度讚揚,查士丁尼不免感到有傷他的面子。
唸唸不忘的唯我獨尊的意識卻被一個奴隷的希望和恐懼壓了下去;而秘書貝利薩留的講述皇家宏大機構的六部書則極力想藉以贏得寬宥和取得報酬。他巧妙地選定了一個看來似乎極輝煌的題目,利用它他可以縱情讚揚,不論作為征服者還是作為立法者,都遠遠超過了地米斯托克利和居魯士的幼稚的美德的帝王的天才、宏偉和虔誠。失望很可能會促使原來一味諂媚的人暗中進行報復;而第一次見到一點恩寵又可能會暫時止住或壓下那個把羅馬的居魯士斥為可鄙、可厭的暴君,把皇帝和他的配偶提奧多拉公然說成是兩個專為毀滅人類而披上人皮的魔鬼的誹謗。這種卑下的信口雌黃的做法無疑毀壞了普羅科皮烏斯的名聲,降低了他的成就:然而,在他的邪惡的毒汁已噴發出去以後,剩下的趣聞軼事,甚至一些在流行的歷史書中曾被含蓄提及的最見不得人的事件,也由其內在憑證,或當時的真實史料所證實。根據這種種不同的資料,我現在將逐步來描述值得佔有我們的較大篇幅的查士丁尼的統治。在目前的這一章中將講述提奧多拉的掌權和為人、馬戲團的紛爭和東部君王的和平統治。在接下去的三章中,我將敘述查士丁尼最後賴以攻佔阿非利加和意大利的戰爭;我還將如實講述貝利薩留和納爾塞斯的勝利,既不掩蓋他獲勝後的虛驕,也不掩飾波斯和哥特的英雄們的敵對的品德。
這一卷的內容還將包括皇帝的法律學和神學觀念;仍使東方教會處于分裂狀態的爭論和派系;以及現代歐洲國家也加以沿襲或尊重的羅馬法律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