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頁
提奧多拉女王查士丁尼在行使最高權利的時候,他的第一個行動便是和一個他所愛的女人,着名的提奧多拉分權,而她的莫名其妙的榮登高位卻實在不能被譽為是女性美德的勝利。在阿納斯塔修斯的統治下,由君士坦丁堡的綠派負責的看管野獸的工作完全交託給了阿卡西烏斯,由於他的這一職業,人們卻叫他熊司令。
他死後,他的職務轉給了另一個候選人,儘管他的遺孀十分勤奮,早已另準備下一個丈夫和繼承人。
阿卡西烏斯留下三個女兒,科彌托、提奧多拉和阿納斯塔西婭,當時最大的一個也還不滿
7歲。在一次莊嚴的儀式上,這三個無助的孤兒穿著求請的服裝,由她們的痛苦和憤怒的母親帶領着送到了競技場的中心:綠派以十分鄙視的態度接受了她們,藍派卻對她們甚表同情;這種差異深深印入了提奧多拉的心中,直到許多年後還對帝國的統治發生着一定的作用。這三個姑娘都越長越美,三姊妹相繼都變成了拜占廷人民公開或私下尋歡作樂的對象;而提奧多拉在身穿奴隷服裝,頭頂木凳,隨着科彌托登台表演一陣之後,終於獲准由她單獨發揮她的才能。她既不跳舞,也不唱歌,也不吹笛;她的技能僅限于啞劇表演;她有出奇的作滑稽表演的才能;每當這位喜劇演員鼓起腮幫用一種十分可笑的聲調和姿態抱怨她忍受的打擊時,君士坦丁堡的整個戲院觀眾會全笑得前仰後合,掌聲雷動。提奧多拉的美引起了許多人的百般恭維,也是更為高雅的歡樂的源泉。她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她的皮膚雖然顯得蒼白,但基本上合乎自然色澤;她的各種情緒變化,都會迅速從她的一雙靈巧的眼睛中表現出來;她的輕快的動作充分顯示出她的嬌小的身軀的美;出於熱愛或奉承都可能使人宣稱,繪畫和詩歌都不可能刻畫出她的無與倫比的形態的美。但這個美麗的形體卻由於經常隨便暴露在公眾的眼前和無所顧忌地用以滿足男人們的情慾,而自甘下賤了。
她不惜以她的淫蕩的美招攬各種職業和身份的大批亂七八糟的市民和外族人:獲准和她睡一夜的一個幸運的男人常常會被一個更強壯或更有錢的人從她的床上轟走;當她從街頭走過的時候,許多為避免惹出閒話或害怕經不住誘惑的人全紛紛逃避。
幽默的歷史學家不以為恥地描繪了提奧多拉毫不在意在劇院表演的一些裸體場面。在表演完各種肉慾的歡樂形象之後,她卻忘恩負義地咒罵自然的貧乏;但她的咒罵、她的歡樂和她的表演藝術卻只能用一種一般人不甚理解的語言來加以掩蓋。在統轄着首都人民的歡樂和鄙視一段時間之後,她同意跟隨一個獲得阿非利加彭塔派利斯行政權的推羅人埃克玻盧斯前去任所。但這一草率的結合只維持了很短一段時候:埃克玻盧斯很快拋棄了這花費巨大,或朝三暮四的情婦;她在亞歷山大里亞落到了十分悲慘的境地;在她艱苦地回到君士坦丁堡的時候,每一個東部城市都醉心于漂亮的西普里安,她的品德似乎使她完全不愧為出生於維納斯的那個特殊島嶼的後代。提奧多拉的亂交,以及她的最下流的事先防範,使她一直躲過了她十分擔心的情況;但終有一次,僅只一次,她作了母親。孩子的父親救下了他,並讓他在阿拉伯受到教育,後來在臨死時他告訴他,他是一個女王的兒子。
懷抱著無限的希望和野心,這個毫不懷疑的青年匆匆趕到君士坦丁堡的王宮,會見了他的母親。由於是甚至在提奧多拉死後再也未被人見到過,當時有人指責說,她用他的生命隱瞞住了一個對她的皇后身份來說未免過于難堪的秘密,看來是並不過分的。
在提奧多拉的名聲和處境正落入最底層的時候,一個睡夢中或想象中的幻影曾低聲告訴她一個喜訊,她注定將成為一位強有力的君王的皇后。一心想著即將出現的偉大前程,她從帕夫拉戈尼亞回到了君士坦丁堡;裝成一個出色的女演員的樣子,過着正派人的生活;依靠勤勞地紡紗賣綫,過着清苦的日子;住在一間後來被建成堂皇廟宇的小房子裡,露出一副貞潔、孤獨的神態。
她的靠技巧或偶然原因有所增強的美很快便吸引住、捕捉住、牢牢抓住了這時已在他叔叔的名義之下握有絶對統治權的貴族查士丁尼的心。
也許她設法提高了她過去曾經常向許多最下賤的人任意拋撒的恩情的價值;也許,她一開始假作靦腆,一再推脫,而最後又使盡用肉慾勾引的一切招數燃起了那個,由於天性或虔誠,習慣于深夜工作和禁慾的清淡飲食的情人的慾火。在他的性的狂喜慢慢平靜下來之後,她卻靠脾氣和瞭解等更具體的優點仍牢牢控制住他的心。
查士丁尼樂於使他所愛的女人變得高貴、富有:東部所有的財富全堆積在她的腳前,而且這位查士丁的侄子已決定,也許從宗教方面考慮不無猶豫,要將神聖的、合法的妻子的身份加在他這個情婦身上。但是羅馬法律明文規定,禁止一位元老和任何一個出身奴隷或曾從事過舞台表演生活的女人結婚:魯皮西娜或歐斐彌阿,一個野蠻人出身、行為粗野,卻絶對正派的皇后,決不接受一個妓女作她的侄媳;甚至查士丁尼的迷信的媽媽維吉蘭蒂婭,她雖然承認提奧多拉聰明、美麗,但她卻嚴重擔心那個乖巧的浪蕩女人的輕佻和傲慢會毀掉她兒子的虔誠和幸福。所有這些障礙都被查士丁尼的堅貞不二終於克服了。
他耐心地等待皇后死去;他厭惡他媽媽的眼淚,她很快也便陷入嚴重的痛苦之中;一項取消古代死硬規定的法令,以皇帝查士丁的名義發佈了。
這一法令為所有曾賣身戲院的不幸的婦女大開了光榮的方便之門(這是法令中的原話),她們全可以和最出色的羅馬公民正式締結婚姻。有了這一寬縱的法令,查士丁尼和提奧多拉立即舉行了隆重的婚禮;她的身份慢慢隨着他的情人而逐步提高;而且,一旦查士丁給他的侄子穿上紫袍,君士坦丁堡的貴族便馬上會將皇冠加在東部皇帝和皇后的頭上。但是,按嚴格的羅馬習俗一般可以加之於皇家妻室的榮譽卻既不能滿足提奧多拉的野心,也不能滿足查士丁尼的情愛。他讓她作為統治帝國的一位平等、獨立自主的共事人坐上了皇座,而且各省省長都得宣誓同時忠於查士丁尼和提奧多拉。東部世界從此俯伏在阿卡西烏斯的女兒的腳下,一任她的才能和時運擺佈了。
這個在無數觀眾的眾目睽睽之下曾玷污君士坦丁堡的娼妓,現在仍在這座城市裡被打扮成了女王,受着嚴肅的行政長官、正統的主教、勝利的將軍和被俘的國君的崇拜。
那些相信婦女在失去貞潔以後思想便完全墮落的人,必會急切地希望聽聽揭露提奧多拉的偽裝、誇大她的罪惡,嚴厲斥責那個年輕婊子的淫蕩的或自願的罪行的,出於私下嫉妒或普遍存在的仇恨的咒詛。出於羞愧或不屑的動機,她常常拒絶接受卑賤的群眾的朝拜,躲避首都的可厭的風頭場面,把一年中絶大部分時間消磨在坐落在普羅蓬提斯和博斯普魯斯海灘上的宮殿和花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