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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大主教安布羅斯在為提奧多西的統治增添光采的基督教人士中,格列戈裡·納齊安岑是一位以其才幹着稱的善辯的牧師;圖爾的馬丁以其非凡天賦的名聲更增加了他憑教士的美德贏得的威望;但教士中精力最充沛、才能過人的錦標仍非堅韌不拔的安布羅斯莫屬。他出身于一羅馬貴族家庭;他的父親曾擔任過高盧的禁衛軍衛隊長要職;這位兒子在經過一段自由教育的學習之後,通過幾次正常的提升,獲得了利古里亞省的總督職位,該省包括了皇宮所在地米蘭。在他
34歲正式接受洗禮之前,出乎他自己以及所有人的意料,安布羅斯突然從總督改任為大主教。
正像一般人所說,其中絲毫不摻雜任何手腕或陰謀,全體人民異口同聲加給他那一宗教頭銜;他們這種統一的經久不變的態度,人們認為是出於某種超自然力量的影響;於是這位文職官員只得勉強接受了這個在他過去的生活中,從習慣和職務方面說,毫無準備的宗教職位。
但儘管如此,他的積極進取的才智很快就使他完全能夠以充滿熱情和謹慎的態度,行使他所負擔的基督教司法大權;他一方面欣然拋棄掉華而不實的世俗的種種高貴的排場,一方面心甘情願地為了教會的利益,指引皇帝不偏離自己的良心,並控制着帝國的行政事務。
格拉喜安像對待父親一樣敬他愛他;那評論三位一體信仰的長文便是專為教導這位年輕的君王而作的。
在他悲慘地死去後,在皇后賈斯蒂娜為她自身及其兒子瓦倫提尼安的安全膽顫心驚的時候,這位米蘭的大主教身兼兩個不同的大使職務被派往特里爾宮廷。他以同樣的堅定態度和靈巧手段行使了他作為宗教官員和政界官員所執掌的權力;而且還很可能,通過他的威望和天才,約束住了馬克西穆斯的野心,保衛了意大利的和平。安布羅斯把畢生的精力都貢獻給了教會事業。
他藐視財富,他放棄了自己的世襲家產;為了贖回俘虜,他毫不猶豫地賣掉了敬神用的金銀餐具。米蘭的教士和人民都熱愛他們的大主教;對那位軟弱的君主來說,他完全無愧於他的尊重,但他卻從未向他祈求過恩惠,或害怕觸怒了他。
意大利的以及這位年輕皇帝的政權自然都落到了他母親賈斯蒂娜的手中。
她是一位美麗而精明的女性,但她處于一夥正教人士之中,卻不幸信奉了阿里烏斯派的邪說,並且還極力想把她的信仰灌輸給她的兒子。
賈斯蒂娜自認為,羅馬皇帝有權在自己的統治區內向公眾推行自己所信的宗教;因而她,作為一個溫和的合理的讓步,向這位大主教提出要他不論在米蘭城內或郊區,一律放棄只容許單一教會的做法。
但安布羅斯的行為準則卻是和這截然不同的。
世上的一切宮殿可能確實都歸愷撒所有,但教堂卻是上帝的住所;而且在他的教區範圍之內,他本人作為使徒的合法繼承人,是上帝的唯一的侍者。一切基督教的特權,不論是世俗的,還是宗教方面的,只為真正的信徒所有;安布羅斯由於自己的神學觀點代表着正教的真理的標準而感到十分滿意。這位不與撒旦的走狗舉行任何會議或談判的大主教,相當堅定地宣稱,他寧可作為殉教者死去也不與褻瀆神明的罪惡行為妥協;而賈斯蒂娜把他的拒絶看作是無禮和犯上行為大為不滿,便匆匆決定要行使她兒子的君主權力。
由於她希望在復活節即將來臨之際,當眾顯示她的宗教熱忱,她下令讓安布羅斯前來宗教會議上受審,他按一個忠順的臣民應有的規矩聽從了召喚,但卻有無數的群眾未經他同意跟着一起來了:他們群情激昂地用力推擠皇宮的大門;這時瓦倫提尼安手下的大臣們不禁驚恐萬狀,他們非但不敢對這位米蘭大主教判處流刑,卻反而低三下四地求他利用他的威望保護皇帝的安全。恢復都城的和平。然而安布羅斯當時所得到並已轉達給大家的他的許諾卻很快就被不講信用的朝廷推翻;於是虔誠的基督教教徒專用於宗教活動的那段最莊嚴的日子裡足足有
6天全城完全陷于一片狂熱、騷亂的強烈震撼之中。
皇家的官員們立即奉命,先是在波提安,後來又在巴西里卡準備立即迎接皇帝和他的母親。皇帝的寶座仍按規矩加上金碧輝煌的頂蓋,四周掛上帷幔,但人們馬上發現必須有強大的衛隊把守才能使他們免受群眾的侮辱。那些敢於走上街頭的阿里烏斯派基督教教徒都隨時面臨極大的生命危險;安布羅斯以自己具有從憤怒的群眾手中救出他本人的仇敵的能力和威望而甚感欣慰。
但在他儘力阻止人們的狂熱情緒造成嚴重後果的時候,他那沉痛而令人激動的佈道演說卻繼續不斷激起米蘭人民的義憤和叛亂情緒。夏娃、約伯的妻子、耶洗別以及希羅底的性格全被胡亂加在皇帝的母親的頭上。她企圖為阿里烏斯派建立一所教堂的願望也被人拿來與在異教統治時期基督教所遭受的最殘酷的迫害相比。朝廷改採取的一些措施只是更向人展示了動亂的巨大規模。商人和製造商的法人團體被處以
200金鎊罰款:以皇帝的名義向一切司法機關的官員和下級工作人員發佈命令,要他們在社會騷亂未結束之前都不得離家外出,而瓦倫提尼安的大臣們卻愚昧地公開宣稱,米蘭的絶大多數體面的公民都站在他們的大主教一邊。他又一次被請求及時按照他的君王的意願使他的國家恢復和平。安布羅斯的回答儘管用了最恭敬的語言,卻完全可以解釋為是一份嚴重的內戰宣言。“他的生命和榮辱完全操在皇帝手中,但他卻永遠不會背叛耶穌的教會,或使他的神聖的尊嚴遭到損害。為了這項事業他已準備承受魔鬼所能加之於他的一切毒害;他唯一的願望就是死在他的虔誠的人民面前,死在聖壇的腳下;他並不曾挑起人們的憤怒,但卻只有上帝有力量讓它平息:他決不希望看到可能即將發生的流血和混戰的情景;他熱忱地祈禱,希望自己不要活到可以親眼看到一座繁榮的城市變成廢墟,或甚至整個意大利變成一片荒涼的時候。
”在這場與教會和米蘭人民的較量中,頑固不化的賈斯蒂娜如果確有一支唯命是從的皇家軍隊可以依賴,她必會使她的兒子的帝國遭受極大的危險。一大隊哥特人馬曾開過來要佔領當時爭奪的目標巴西里卡;從阿里烏斯派的原則和這些外國僱傭兵的野蠻人的習慣來看,都可以預料,讓他們去執行什麼樣的殘暴命令他們也不會含糊的。
他們在教堂的神聖的大門口與這位大主教相遇,他用雷鳴般的聲音宣佈他們將被逐出教會,並以父親和主子的口吻質問他們,他們之所以前來請求共和國的保護,難道就是為了侵犯上帝的住所嗎?野蠻人的猶豫不決提供了幾小時的進一步談判的時間;皇太后終於接受了她的一些明智的謀士的建議,同意讓正統基督教教會擁有米蘭所有教堂,她本人也暫時掩飾住了報復的念頭,等待更為合適的時機。瓦倫提尼安的母親對安布羅斯的勝利是永遠不會原諒的;年輕的皇帝也不禁激動地大聲疾呼,他自己的奴僕也隨時準備把他出賣給一個專橫的教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