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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信說:他們說孩子叫奇生,是誰取的?他們說孩子象媽,不像父親。孩子都說長得太好,我聽到這話有一千次了,自然你可以笑我是有一千次把他的相給人看的緣故,才會聽到這樣多讚美。我為他到萬佛林許得有願。我為他算命,據說比他父親還聰明。
信上完全說孩子,也完全好像只有孩子口中才說得出的話,看到後來這母親忽然站起來想避開孩子,有到另一個無人地方哭一次的需要了。她用兩隻手把一疊信紙扭成一根繩,走到離開小孩有一丈以外地方去,望著天上的白雲,顏色沮敗,如害了玻雲在藍天作襯的空中緩緩的飛。
緩緩移動的雲像是非常蘊借的用那飄逸的姿態,說明自己是無事不知,只不開口。
聰明的人既能仰目欣賞,當能追憶過去任何時天上的雲所看到地下的事。
這母親感到了孤獨了。她需要援助,但越更怕望那小孩所在的一方。
她想:這奇怪,忽然有這樣心情。
她想:自己真是可憐的人,生到這世界上。
她想:這一年來是為小孩子而活;這時,為自己,所以,重新來作呆子,不快活了。
雖然怎樣自己解釋,用各樣辯解對自己加以饒恕,用好的未來原諒了自己不愉快的過去,仍然是為一些東西咬在心上不放,有一種說不分明的苦痛糾纏。她為了設法保持自己前一時的那樣心上和平,就仍然鼓了勇氣走到孩子車邊來逗孩子。
孩子見了母親就笑。母親也勉強笑。
低頭看孩子的笑,在這天真純潔的生命上,反映出的是母親的蘊借於心中深處的罪孽的自責。
她不能不想一些與小孩子有關的事情。
「孩子不像爸,像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