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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上 - 126 /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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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誌異 上

第126頁 / 共1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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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44)東撫:指山東巡撫。清初沿襲明制,于地方設總督、巡撫,負責一省或數省的軍民兩政,而由其所屬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各道道員督率府縣。

(45)科頭:不戴帽指隨便閒散。(46)方寸:亦作「方寸地」,指心。


  

(47)長其萌:使其萌芽滋長。(48)匪言:狂惑之言。

(49)大率:大概,大致。

遵化署狐

諸城邱公為遵化道(1)。署中故多狐(2)。最後一樓,綏綏者族而居之(3) ,以為家。時出殃人,遣之益熾(4)。官此者惟設牲禱之(5) ,無敢遷。邱公蒞任,聞而怒之(6)。狐亦畏公剛烈,化一嫗告家人曰:「幸白大人(7) :勿相仇。容我三日,將攜細小避去(8)。」公聞,亦默不言。次日,閲兵已,戒勿故,使盡扛諸營巨炮驟入,環樓千座並發;數仞之樓,頃刻摧為平地,革肉毛血,自天雨而下(9)。但見濃塵毒霧之中,有白氣一縷,冒煙沖空而去。眾望之曰:「逃一狐矣。」而署中自此平安。

後二年,公遣干仆賫銀如干數赴都(10),將謀遷擢(11)。 事未就,姑窖藏於班役之家(12)。 忽有一望詣闕聲屈(13),言妻子橫被殺戮;又訐公克削軍糧(14),夤緣當路(15),現頓某家(16),可以驗證。奉旨押驗。至班役家,冥搜不得(17)。叟惟以一足點地(18)悟其意,發之,果得金;金上鎸有「某郡解」字。已而覓叟,則失所在。執鄉裡鄉名以求其人,竟亦無之。公由此罹難。乃知叟即逃狐也。

異史氏曰:「狐之祟人,可誅甚矣。然服而舍之(19),亦以全吾仁。公可雲『疾之已甚』者矣(20)。 抑使關西為此(21),豈百狐所能優哉!」

據《聊齋誌異》鑄雪齋抄本【註釋】

(1) 諸城:縣名。今屬山東省。遵化:州名,清時屬直隷,治所在今河北省遵化縣。道,道員,別稱道台。清時省以下、州府以上一級的官員,也稱觀察。

(2) 故:原來。

(3) 綏綏者:代指狐。《詩。衛風。有狐》:「有狐綏綏,在彼洪梁。」

綏綏,相隨的樣子。

(4) 遣之益熾:驅逐它就更加厲害。遣,逐。熾,烈,厲害。

(5) 牲:指整個的牛、羊、豕!供祭祀之用。

(6) 聞而怒之:此據二十四卷抄本,原無「而」字。

(7) 幸白:希望稟告。幸,希望。

(8) 細小:猶言家小,謙詞。

(9) 雨而下:像雨點一樣落下。

(10)于仆:幹練的仆役。如干,猶若干。

(11)遷擢:陞遷,提拔。

(12)班役:即衙役。衙役分班,日班役。

(13)詣闕聲屈:到朝廷鳴冤叫屈。詣,至。闕,宮闕,此指朝廷。(14)訐(jié結):揭發:告發。

(15)夤緣當路:攀附權要。當路,猶當權,指執改者。

(16)頓:暫存。


  
(17)冥搜:到處搜查。

(18)叟:此據山東省博物館本,原作「翁」。

(19)服而舍之:服罪之後釋放它們。舍,釋放。

(20)疾之已甚:痛恨它太過分。《論語。泰伯》:「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21)關西:指楊震(?—124 )。震為東漢弘農華陰(今屬陝西)人,字伯起,官至太尉。因「明經博覽」,時人號為「關西孔子」。《後漢書》

本傳載,楊震「性公廉,不受私謁。」遷東萊太守,「道經昌邑,故所舉荊州茂才王密為昌邑令,謁見,至夜懷金十斤以遺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色無知者。』震曰:」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密愧而出。“邱某疾惡而行污,與楊震剛方而清廉相形,如殺狐者為楊,則狐當無隙可乘,以資報復。

張誠

豫人張氏者(1) ,其先齊人(2)。明末齊大亂,妻為北兵掠去(3)。張常客豫,遂家焉。娶于豫,生子訥。無何,妻卒,又娶繼室,生子誠。繼室牛氏悍,每嫉訥,奴畜之,啖以惡草具(4)。使樵,日責柴一肩;無則撻楚詬詛,不可堪。隱畜甘脆餌誠(5) ,使從塾師讀。誠漸長,性孝友,不忍兄劬,陰勸母。母弗聽。一日,訥入山樵,未終,值大風雨,避身岩下,雨止而日已暮。腹中大餒,遂負薪歸。母驗之少,怒不與食;饑火燒心,入室僵臥。誠自塾中來,見兄嗒然(6) ,問:「病乎?」曰:「餓耳。」問其故,以情告。誠愀然便去。移時,懷餅來餌兄。兄問其所自來。曰:「余竊面倩鄰婦為之,但食勿言也。」訥食之。囑弟曰:「後勿復然,事泄累弟。且日一啖,饑當不死。」誠曰:「兄故弱,烏能多樵!」次日,食後,竊赴山,至兄樵處。兄見之,驚問:「將何作?」答曰:「將助樵採。」問:「誰之遣?」曰:「我自來耳。」兄曰:「無論弟不能樵,縱或能之,且猶不可。」

於是速之歸(7)。誠不聽,以手足斷柴助兄。且云:「明日當以斧來。」兄近止之。見其指已破,履已穿(8) ,悲曰:「汝不速歸,我即以斧自到死(9) !」

誠乃歸。兄送之半途,方復回。樵既歸,詣塾,囑其師曰:「吾弟年幼,宜閉之。山中虎狼多。」師曰:「午前不知何往,業夏楚之(10)。 」歸謂誠曰:「不聽吾言,遭笞責矣。」誠笑曰:「無之。」明日,懷斧又去。兄駭曰:「我固謂子勿來,何復爾?」誠不應,刈薪且急,汗交頤不少休。約足一束,不辭而返。師又責之,乃實告之。師嘆其賢,遂不之禁。兄屢止之,終不聽。

一日,與救人樵山中,歘有虎至。眾懼而伏。虎竟銜誠去。虎負人行緩,為訥追及。訥力斧之,中胯。虎痛狂奔,莫可尋逐,痛哭而返。眾慰解之,哭益悲。曰:「吾弟,非猶夫人之弟(11);況為我死,我何生焉!」遂以斧自刎其項。眾急救之,入肉者已寸許,血溢如湧,眩瞀殞絶(12)。 眾駭,裂之衣而約之(13),群扶而歸。母哭罵曰:「汝殺吾兒,欲劙以塞責耶(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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