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不忘張,復往依之,因與王會。一日,聚飲于煙墩(
16),才大醉狂呼,王止之不聽。適巡方御史過(
17),聞呼搜之,獲張。張懼,以實告。御史怒,笞而牒于神(
18)。 夜夢金甲人告曰:「查王蘭無辜而死,今為鬼仙。醫亦仁術,不可律以妖魅(
19)。 今奉帝命(
20),授為清道使(
21)。 賀才邪蕩,已罰竄鐵圍山(
22)。張某無罪,當宥之。」御史醒而異之,乃釋張。張治裝旋裡。
囊中存數百金(
23),敬以半送王家,王氏子孫,以此致富焉。
【註釋】
(
1) 利津:縣名,即今山東省利津縣。
(
2) 復勘:複審。勘,審問犯人。(
3) 金丹:見《耳中人》注。
(
4) 渠然:高大深廣的樣子。《詩。秦風。權輿》:「於我乎,夏屋渠渠。」
渠渠,孔穎達疏謂高大貌,朱熹集傳謂深廣貌。渠然,義同渠渠。(
5) 悄無一人,底本原作「俏無一人」,據二十四卷抄本改。
(
6) 話溫涼,敘別離,致問候;猶言「道寒暄」。《文選》陸機《門有車馬客行》:「撫膺攜客位,掩淚敘溫涼。」李善注引鄭玄曰:「春秋,言溫涼也。」
呂向註:「敘別離之歲月。」
(
7) 夙(s ù速)貧,素貧,一向窮苦。
(
8) 趣(c ù促)裝,匆忙整理行裝。《漢書。曹參傳》:「參為齊相。及蕭何卒,參乃趣治行裝曰:」吾且人相。‘三日,果召參代何為相。“(
9) 眩然瞀(m ào 冒)瞑:神志昏迷,閉目不醒。
(
10)魂亡:俗言掉魂。亡,失落。
(
11)挾彈(d àn 旦)彈(t án 談)雀,拿彈弓打鳥。彈(d àn ),彈弓。
彈(t án ),彈射。
(
12)累騎:共騎一馬。《晉書。阮咸傳》:「遽借客馬追婢,既及,累騎而還。」
(
13)狂悖(b èi 背):狂妄背理。謂其行為放蕩,做事乖張。悖,違背常理。
(
14)狹邪游:狎妓行為。狹邪,通作狹斜,指小街曲巷,妓女所居。古樂府有《相逢狹路間行》(又名《長安有狹斜行》),寫長安貴家宴樂狎妓生活,後因稱狎妓為狹邪游。
(
15)創劇(j í亟):指刑傷惡化。
(
16)煙墩:明清防衛報警設施。洪武二十六年,命于「腹裏邊境險要處所安設煙墩,晝則舉煙,夜則舉火,接遞通報。」見《山東通志。兵防志八。兵制一》。明清時代,煙墩常與烽火台並稱為台墩。此指煙墩廢址。
(
17)巡方御史:即巡按御史。自明初始,派御史至各地巡察,稱巡按御史。
簡稱巡按。三年一換,職權同漢刺史。清初因之。
(
18)牒于神:具文通報神界,或具訴狀于神界。牒,泛指官府間往來文書,或指訴狀。其時王蘭、賀才已死,所以御史乃以此舉告神,請求審治其罪。
(
19)律以妖魅,當作妖魅,繩之以法。律,謂依刑律治罪。
(
20)帝,天帝。(
21)清道使;封建時代,皇帝、大臣出入,扈衛人員預為清淨道路,闢除行人,稱為清道。此處清道使,是傳說中為尊神前驅清路的下級神官。
(
22)竄:處以流刑;流放。鐵圍山:又稱鐵輪圍山,代指極荒遠的地界,猶言化外之地。佛經記載,贍部等四大洲外有鐵輪圍山,周匝如輪,圍繞別一世界。
其地距以須彌山為中心的佛國極其遼遠。見《具舍論》十一。
(
23)數百金:底本百下衍「裡」字,據鑄雪齋抄本及二十四卷抄本刪正。
鷹虎神
郡城東嶽廟(
1) ,在南郭(
2)。大門左右,神高丈餘,俗名「鷹虎神」,猙獰可畏。廟中道士任姓,每鷄鳴,輒起焚誦(
3)。有偷兒預匿廊間,伺道士起,潛入寢室,搜括財物。奈室無長物(
4) ,惟于薦底得錢三百(
5) ,納腰中,拔關而出,將登千佛山(
6)。南竄許時,方至山下。見一巨丈夫,自山上來,左臂蒼鷹(
7) ,適與相遇。近視之,面銅青色,依稀似廟門中所習見者。大恐,蹲伏而戰。神詫曰:「盜錢安往?」偷兒益懼,叩不已。
神揪令還,入廟,使傾所盜錢,跪守之。道士課畢(
8) ,回顧駭愕。盜歷歷自述。道士收其錢而遣之。
【註釋】
(
1) 郡城,府治所在地。作者故鄉淄川清代隷濟南府,府治在歷城(今濟南市)。東嶽廟,道教奉祀泰山神「東嶽天齊仁聖大帝」(省稱東嶽天齊大帝或東嶽大帝)的神廟。傳說東嶽大帝掌管人間生死。舊時各地多有其廟,又名天齊廟,每年舊曆三月二十人日為祭祀日。
(
2) 在南郭:據《歷城縣誌》,東嶽廟在「府城南門外」。
(
3) 焚誦;焚香誦經。
(
4) 長(zhàng漲)物:原指多餘物品,此指可偷的值錢東西。長,餘。
(
5) 薦底;草蓆下面。薦,稿薦,草蓆。
(
6) 千佛山:又名歷山,在濟南城南五里。隋開皇間因山石鎸成眾多佛像,因名千佛山。(
7) 左臂蒼鷹,左臂上架着蒼鷹。臂,以臂承物。
(
8) 課:功課,指寺廟早晚燒香唸經的例行宗教活動,即上文所說的「焚誦」。
王成
王成,平原故家子(
1) ,性最懶。生涯日落,惟剩破屋數間,與妻臥牛衣中(
2) ,交謫不堪(
3)。時盛夏燠熱(
4) ,村外故有周氏園,牆字盡傾,惟存一亭;村人多寄宿其中,王亦在焉。既曉,睡者盡去;紅日三竿,王始起,逡巡欲歸。
見草際金釵一股,拾視之,鎸有細字云:「儀賓府造(
5)。」王祖為衡府儀賓(
6) ,家中故物,多此款式,因把釵躊躇(
7)。一嫗來尋釵。王雖故貧,然性介(
8),遽出授之。嫗喜,極贊盛德,曰:「釵值幾何,先夫之遺澤也(
9)。 」問:「夫君伊誰?」答云:「故儀賓王柬之也。」王驚曰:「吾祖也。何以相遇?」嫗亦驚日:「汝即王柬之之孫耶?我乃狐仙。百年前,與君祖繾綣(
10)。 君祖歿,老身遂隱。過此遺釵,適入子手,非天數耶!」王亦曾聞祖有狐妻,信其言,便邀臨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