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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軍定都南京後,新的機會又來了,老三房的二爺,在山東作了旅長,還兼個什麼清鄉司令,問七爺願意不願意作官。他當然願意,因此過了山東。在那個部隊裡他作的是中校參謀,可謂名副其實。二爺歡喜騎馬,他陪騎馬。二爺歡喜聽戲,他陪聽戲。二爺歡喜花錢,在一切時髦物品上花錢,他陪著花錢。二爺興致太好了,拿出將近兩萬塊錢,收了一個鼓姬,同時把個旅長底缺因此也送掉了。七爺只有這件事好像謹慎一點,無多損失。二爺多情,斷送了大有希望的前程。七爺卻以為女子是水性楊花,逢場作戲不妨,一認真可不成。這種見解自然與二爺不大相合。二爺一免職下野,帶了那價值兩萬元的愛情過南京去時,七爺就依然回轉杭州,由杭州又回×州。
回家鄉後他多了兩重資格,一是住過上海,二是作過軍官。在這兩重資格下,加上他原有那個大少爺資格,他成了當地小名人。他覺得知識比老輩豐富些,見解也比平常人高明些;忽然對辦實業熱心起來,且以為要中國富強,非振興實業不可。熱心的結果是在本地開了個洋貨鋪,仿上海百貨公司辦法,一切代表「文明人」所需要的東西,無一不備。代乳粉、小孩用的車子(還註明英國貨)、真派克筆、大銅床、貴重糖果……開幕時還點上煤氣燈,請縣長演說致辭!既不注意貨物銷場,也不注意資本流轉。一年後,經理看這已差不多了,借辦貨為名,帶了二千現款跑了。清理賬目,才明白賠蝕本金將近一萬塊錢,唯一辦法又是典田還債。
這種用錢方法正如同從一個缸裡摸魚,請客用它,敬神用它,送禮也用它,消耗多,情形當然越來越不濟事。辦實業既失敗了,還得想辦法。南京祠堂有點附帶產業,應分歸老二房和新大房的大爺、三爺三股均分。地產照當時情形估價兩萬。
七爺跑到杭州去向兩個哥哥商量辦法。
「我想這世界成天在變,人心日壞,世道日非。南京地方做官的,前不久修什麼馬路,拆了多少房子,劃了多少土地歸公。我們那點地皮,說不定查來查去,會給人看中,不想辦法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