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仆射高肇以外戚之貴,勢傾一時,朝士見者咸望塵拜謁。粲候肇,惟長揖而已。及還,家人尤責之,粲曰:「何可自同凡俗也。」
又曾詣清河王懌,下車始進,便屬暴雨;粲容步舒雅,不以沾濡改節。懌乃令人持蓋覆之,嘆謂左右曰:「何代無奇人!」性好釋學,親升講座,雖持義未精,而風韻可重。但不涉經史,終為知音所輕。世宗末,除前將軍、太中大夫、揚州大中正,遷安南將軍、中書令。肅宗釋奠,以為侍講。轉金紫光祿大夫。後元顥入洛,以粲為西兗州刺史。尋為濮陽太守崔巨倫所逐,棄州入嵩高山。
前廢帝初,征為驃騎將軍、左光祿大夫,復為中書令。後正月晦,帝出臨洛濱,粲起於禦前再拜曰:「今年還節美,聖駕出遊,臣幸參陪從,豫奉燕樂,不勝忻戴,敢上壽酒。」
帝曰:「昔歲北海入朝,暫竊神器,具聞爾日卿戒之以酒。今欲使我飲,何異於往情?」粲曰:「北海志在沉湎,故諫其所失。陛下齊聖溫克,臣敢獻微誠。」
帝曰:「實乃寡德,甚愧來譽。」
仍為命酌。
出帝初,出為驃騎大將軍、膠州刺史。屬時亢旱,士民勸令禱于海神。粲憚違眾心,乃為祈請,直據胡床,舉杯而言曰:「仆白君。」
左右云:「前後例皆拜謁。」
粲曰:「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安有方伯而致禮海神也。」
卒不肯拜。時青州叛賊耿翔受蕭衍假署,寇亂三齊。粲唯高談虛論,不事防禦之術。翔乘其無備,掩襲州城。左右白言賊至,粲云:「豈有此理!」左右又言已入州門,粲乃徐云:「耿王可引上事,自餘部眾且付城外。」
其不達時變如此。尋為翔所害,送首蕭衍,時年六十五。
子含,字文若。員外散騎侍郎。
粲弟衍,字文舒。學識優於諸兄,才行亦過之。
事親以孝聞,兼有將略。仕蕭寶捲至陰平太守。景明二年,始得歸國,授通直郎。
衍欲辭朝命,請隱嵩高,乃上表曰:「臣幸乘昌運,得奉盛化,沐藉炎風,餐佩唐德,于生於運,已溢已榮。但攝性乖和,恆苦虛弱。比風露增加,精形侵耗。小人愚懷,有願閒養。伏見嵩岑極天,苞育名草,修生救疾,多游此岫。臣質無靈分,性乖山水,非敢追踵輕舉,彷彿高蹤,誠希藥此沉痾,全養稟氣耳。若所療微痊,庶偶影風雲,永歌至德。荷衣葛屨,裁營已整;搖策納屣,便陟山途。謹附陳聞,乞垂昭許。」
詔曰:“知欲養痾中嶽,練石嵩嶺,棲素雲根,餌芝清壑,騰跡之操,深用嘉焉。
但治缺古風,有愧山客耳。既志往難裁,豈容有抑,便從來請。”
世宗之末,衍稍以出山,干祿執事。肅宗除散騎侍郎,行河內郡事。尋除建興太守,轉河內太守,加征虜將軍。遭母憂解任。衍歷二郡,廉貞寡慾,善撫百姓,民吏追思之。
孝昌初,蕭衍遣將曹敬宗寇荊州,山蠻應之,大路斷絶。都督崔暹率數萬之眾,盤桓魯陽,不能前討。荊州危急,朝廷憂之。
詔衍為別將、假前將軍,與恆農太守王羆率軍一萬出武關以救荊州。賊逆戰于浙陽,衍大破之,賊遂退走,荊州圍解。除使持節、散騎常侍、平東將軍、假安東將軍、北道都督,鎮鄴西之武城,封安陽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
時相州刺史、安樂王鑒潛圖叛逆,衍覺其有異,密表陳之。
尋而鑒所部別將嵇宗馳驛告變。乃詔衍與都督源子邕、李神軌等討鑒,平之。
除撫軍將軍、相州刺史、假鎮北將軍、北道大都督,進封臨汝縣開國公,增邑千二百戶,常侍如故。仍詔衍與子邕北討葛榮。軍次陽平之東北漳曲,賊來拒戰,衍軍敗見害。朝野人情,莫不駭惋。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司空、相州刺史。
子嵩,襲。武定中,河內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又天水冀人尹挺,仕蕭鸞,以軍勛至陳郡太守。遂與叔業參謀歸誠。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南司州刺史,擬戍義陽,亦封宋縣開國伯,食邑八百戶。轉冠軍將軍、東郡太守。未拜而卒。賜布帛一百匹,贈本將軍、涇州刺史。
子循,歷太原太守。循弟彖,饒安令、遼西太守。兄弟皆有政事才。
時河東南解人柳玄達,頗涉經史。仕蕭鸞,歷諸王參軍。與叔業姻婭周旋,叔業之鎮壽春,委以管記。及叔業之被猜疑,將謀獻款,玄達贊成其計,前後表啟皆玄達之詞。景明初,除輔國將軍、司徒諮議參軍,封南頓縣開國子,邑二百戶。二年秋卒,時年四十三。後改封夏陽縣,邑戶如先。玄達曾著《大夫論》,備陳叔業背逆歸順、契闊危難之旨,又著《喪服論》,約而易尋。文多不錄。
子絺,襲。武定中,東太原太守。齊受禪,爵例降。
絺弟遠,字季雲。性粗疏無拘撿,時人或謂之「柳癲」。好彈琴,耽酒,時有文詠。為肅宗輓郎。出帝初,除儀同開府參軍事。放情琴酒之間。每出返,家人或問有何消息,答云:「無所聞,縱聞亦不解。」
元象二年,客遊項城,遇患卒,時年四十。
玄達弟玄瑜,景明初,除正員郎,轉鎮南大將軍、開府、從事中郎,帶汝陰太守。延昌二年卒,年五十五。
子諧,頗有文學。善鼓琴,以新聲手勢,京師士子翕然從學。除著作佐郎。建義初,于河陰遇害,時年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