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每有奏請,尚書令、任城王澄時致執奪,匡剛隘,內遂不平。先所造棺猶在僧寺,乃復修事,將與澄相攻。澄頗知之。
後將赴省,與匡逢遇,騶卒相撾,朝野駭愕。澄因是奏匡罪狀三十餘條,廷尉處以死刑。詔付八座議,特加原宥,削爵除官。三公郎中辛雄奏理之。
後特除平州刺史,徙青州刺史,尋為關右都督,兼尚書行台。遇疾還京。孝昌初,卒,謚曰文貞。後追複本爵,改封濟南王。
第四子獻,襲。齊受禪,爵例降。
列傳第七中 景穆十二王
任城王
任城王雲,年五歲,恭宗崩,號哭不絶聲。世祖聞之而呼,抱之泣曰:「汝何知而有成人之意也!」和平五年封,拜使持節、侍中、征東大將軍、和龍鎮都大將。顯祖時,拜都督中外諸軍事、中都坐大官,聽理民訟,甚收時譽。
延興中,顯祖集群僚,欲禪位於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雲進曰:「陛下方隆太平,臨覆四海,豈得上違宗廟,下棄兆民。父子相傳,其來久矣。皇魏之興,未之有革。皇儲正統,聖德夙章。陛下必欲割捐塵務,頤神清曠者,塚副之寄,宜紹寶曆。若欲捨儲,輕移宸極,恐非先聖之意,駭動人情。又,天下是祖宗之天下,而陛下輒改神器,上乖七廟之靈,下長奸亂之道,此是禍福所由,願深思慎之。」
太尉源賀又進曰:「陛下今欲外選諸王而禪位於皇叔者,臣恐春秋蒸嘗,昭穆有亂,脫萬世之後,必有逆饗之譏,深願思任城之言。」
東陽公元丕等進曰:「皇太子雖聖德夙彰,然實沖幼。陛下富於春秋,始覽機政,普天景仰,率土繫心,欲隆獨善,不以萬物為意,其若宗廟何!其若億兆何!」顯祖曰:「儲宮正統,受終文祖,群公相之,有何不可?」於是傳位於高祖。
後蠕蠕犯塞,雲為中軍大都督,從顯祖討之,遇于大磧。事具《蠕蠕傳》。後仇池氐反,以雲為征西大將軍討平之。
除都督徐兗二州緣淮諸軍事、征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雲以太妃蓋氏薨,表求解任,顯祖不許。雲悲號動疾,乃許之。
性善撫綏,得徐方之心,為百姓所追戀。送遺錢貨,一無所受。顯祖聞而嘉之。
復拜侍中、中都大官,賜帛千匹、羊千口。出為冀州刺史,仍本將軍。雲留心政事,甚得下情,於是合州請戶輸絹五尺、粟五升以報雲恩。高祖嘉之,遷使持節、都督陝西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雲廉謹自修,留心庶獄,挫抑豪強,群盜息止,州民頌之者千有餘人。文明太后嘉之,賜帛千匹。太和五年,薨于州。遺令薄葬,勿受賵襚。諸子奉遵其旨。喪至京師,車駕親臨,哭之哀慟,贈以本官,謚曰康。陪葬雲中之金陵。
雲長子澄,字道鎮,少而好學。及康王薨,澄居喪以孝聞。襲封,加征北大將軍。高祖時,蠕蠕犯塞,加澄使持節、都督北討諸軍事以討之。
蠕蠕遁走,又以氐羌反叛,除都督梁益荊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梁州刺史。文明太后引見澄,誡厲之,顧謂中書令李沖曰:「此兒風神吐發,德音閒婉,當為宗室領袖。是行使之必稱我意。卿但記之,我不妄談人物也。」
梁州氐帥楊仲顯、婆羅、楊卜兄弟及符叱盤等,自以居邊地險,世為凶狡。澄至州,量彼風俗,誘導懷附。表送婆羅,授仲顯循城鎮副將,楊卜廣業太守,叱盤固道鎮副將。自余首帥,各隨才而用之,款附者賞,違命加誅。於是仇池帖然,西南款順。加侍中,賜衣一襲、乘馬一匹,以旌其能。
後轉征東大將軍、開府、徐州刺史,甚有聲績。朝于京師,引見于皇信堂。高祖詔澄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
此二人皆是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寡弱,攝于強鄰,民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隨時濟世,子產為得。而叔向譏議,示不忘古,可與論道,未可語權。」
高祖曰:「任城當欲為魏之子產也。」
澄曰:「子產道合當時,聲流竹素。臣既庸近,何敢庶幾?愚謂子產以四海為家,宣文德以懷天下,但江外尚阻,車書未一,季世之民,易以威伏,難以禮治。愚謂子產之法,猶應暫用,大同之後,便以道化之。」
高祖心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非任城無以識變化之體。朕方創改朝制,當與任城共萬世之功耳。」
後徵為中書令,改授尚書令。蕭賾使庾蓽來朝,蓽見澄音韻遒雅,風儀秀逸,謂主客郎張彞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稱,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
時詔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冑,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為次,用家人之禮。高祖曰:「行禮已畢,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賦詩。」
特令澄為七言連韻,與高祖往複賭賽,遂至極歡,際夜乃罷。
後高祖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齋于明堂左個,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高祖曰:「此是湯武革命,順天應人之卦也。」
群臣莫敢言。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將欲應天順人,革君臣之命,湯武得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重光累葉。今曰卜征,乃可伐叛,不得雲革命。此非君人之卦,未可全為吉也。」
高祖厲聲曰:「《象》雲『大人虎變』,何言不吉也!」澄曰:「陛下龍興既久,豈可方同虎變!」高祖勃然作色曰:「社稷我社稷,任城而欲沮眾也!」澄曰:「社稷誠知陛下之社稷,然臣是社稷之臣子,豫參顧問,敢盡愚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