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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初,真宗詔置諫官六員,責其職事。慶歷中,錢君始書其名于版。光恐久而漫滅,嘉祐八年,刻著于石。後之人將歷指其名而議之曰:「某也忠,某也詐,某也直,某也回。」嗚呼,可不懼哉!
——選自《四部叢刊》本《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
古時候沒有專門設置諫諍的官,從公卿大夫到一般工商之民,沒有不能進諫的。漢朝建立以來,開始設置諫官。將天下的政事,四海五湖的民眾,治理國家的得失利弊,都集中于一個諫官身上,讓他一一提出意見,那麼他的責任也可以算夠重的了。任此官者,應當牢牢記住那些大事情,捨棄那些小事;要先進諫那些急迫的問題,而後諫那些不很急迫的問題;要專為國家謀利,而不為自己打算。那些熱中于追求聲名的人其實與熱中于追求私利之徒一樣,這兩種人與諫官的職責相距多遠啊!
天禧初年,真宗下詔設置諫官六員,並明確諫官的職責。慶歷年間,錢君開始將諫官們的名字寫在木板上。我怕因時間長了要磨滅,在嘉祐八年,將諫官名字刻在石上。後代人會逐個指着他們的名字而議論他們說:「某某人忠誠,某某人奸詐,某某人正直,某某人邪惡。」啊,這能不叫人懼怕嗎?
(丁如明)
讀孟嘗君傳
〔宋〕王安石
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于虎豹之秦。嗟呼!孟嘗君特鷄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取鷄鳴狗盜之力哉?夫鷄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選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
世俗的人都稱讚孟嘗君能夠蒐羅人才,因此人才都投靠他的門下,而他終於借助他們的力量,得以從虎豹一樣凶惡的秦國逃走。咳!孟嘗君只不過是那些鷄鳴狗盜之徒的頭目罷了,哪裡稱得上能蒐羅人才呢?要不是這樣,他完全可以憑藉齊國的強大力量,得到一個真正的人才,就應該南面稱王而制服秦國,還用得着這些鷄鳴狗盜之輩的能力嗎?鷄鳴狗盜之輩出入他的門下,這正是真正的人才之所以不到他那裡去的原因呀!
(李國章)
同學一首別子固
〔宋〕王安石
江之南有賢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謂賢人者,予慕而友之。淮之南有賢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謂賢人者,予慕而友之。二賢人者,足未嘗相過也,口未嘗相語也,辭幣未嘗相接也。其師若友,豈盡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學聖人而已矣。學聖人,則其師若友,必學聖人者。聖人之言行豈有二哉?其相似也適然。
予在淮南,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還江南,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為然。予又知所謂賢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懷友》一首遺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後已。正之蓋亦常云爾。夫安驅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於其室,舍二賢人者而誰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願從事于左右焉爾。輔而進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系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學一首別子固》,以相警且相慰雲。
——選自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本《王文公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