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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倉上唸書,一共是十七個人。我在十七個人中,人不算頂小,但是膽小,我膽子獨大。膽子大,也並不是比別人更不怕鬼,是說最不懼先生。雖說照家中教訓,師為尊,我不是不尊。若是在什麼事上我有了冤枉,到四姨跟前一哭,回頭就可以見到表姐請先生進去,誰能斷定這不是進去挨四姨一個耳光呢?在白天,大家除了小便是不能輕易外出到院子中玩的。院中沒有人,則兔子全大大方方來到院中石板路上NF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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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還有些是引帶三匹四匹小黑兔,就如我家奶娘引帶我六弟八弟到道門口大坪裡玩一個樣:我們為了瞧看這兔子,或者嚇嚇這些小東西一次,每每借小便為名,好離開先生。我則故意常常這樣辦,先生似乎明知我不是解溲,也讓我去。關於兔子我總不明白,我疑心這東西耳朵是同孫猴子的「順風耳」一樣:只要人一出房門,還不及開門,這些小東小西就溜到自己家去,生怕別人就捉到它耳。我們又聽到老兵說這兔見他同師母時並不躲,也無恐怕意,因為是人熟,只把我們同先生除外:這話初初是不信,到後問四姨,是真的,有些人就恨起這些兔子來了。見這人躲見那人又不,正像鄉下女人一樣的乖巧,恨雖然是恨,畢竟也並無那捉一匹來大家把它煮吃的心思,所以二三十匹兔子同我們十七個學生,就共同管領這條倉前的長路,我們玩時它們藏在穴口邊伸出頭看我們玩,到我們在唸書時,它們又在外面恣肆跑跳了。
我們把這事也共同議論過:白天的情形,我們是同兔子打伙一塊坪來玩,到夜,我們全都回了家,從不敢來這裡玩,這一群兔子,是不是也怕什麼,就是成群結隊也不敢出來看月亮?這就全不知道了。
倉上沒有養過狗,外面狗也不讓它進來,老兵說是免得嚇壞了兔子。大約我們是不會為先生嚇壞的,這為家中老人所深信不疑,不然我們要先生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