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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者,武帝孫,昌邑哀王子也[
51]。既至,即位,行淫亂。光憂懣,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
52]。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嘗有此否?」延年曰:「伊尹相殷[
53],廢太甲以安宗廟[
54],後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
55],陰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遂召丞相、御史、將軍、列侯、中二千石、大夫、博士會議未央宮[
56]。光曰:「昌邑王行昏亂,恐危社稷,如何?」群臣皆驚鄂失色[
57],莫敢發言,但唯唯而已。田延年前,離席按劍,曰:「先帝屬將軍以幼孤,寄將軍以天下,以將軍忠賢能安劉氏也。今群下鼎沸,社稷將傾,且漢之傳謚常為孝者[
58],以長有天下,令宗廟血食也[
59]。如令漢家絶祀,將軍雖死,何面目見先帝于地下乎?今日之議,不得旋踵。群臣後應者,臣請劍斬之。」光謝曰:「九卿責光是也。天下匈匈不安,光當受難。」於是議者皆叩頭,曰:「萬姓之命在於將軍,唯大將軍令。」
光即與群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駕幸未央承明殿[
60],詔諸禁門毋內昌邑群臣。王入朝太后還,乘輦欲歸溫室[
61],中黃門宦者各持門扇[
62],王入,門閉,昌邑群臣不得入。王曰:「何為?」大將軍跪曰:「有皇太后詔,毋內昌邑群臣。」王曰:「徐之,何乃驚人如是!」光使盡驅出昌邑群臣,置金馬門外[
63]。車騎將軍安世將羽林騎收縛二百餘人,皆送廷尉詔獄[
64]。令故昭帝侍中中臣侍守王。光敕左右:「謹宿衛,卒有物故自裁[
65],令我負天下,有殺主名。」王尚未自知當廢,謂左右:「我故群臣從官安得罪,而大將軍盡系之乎?」頃之,有太后詔召王。王聞召,意恐,乃曰:「我安得罪而召我哉!」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帳中[
66],侍禦數百人皆持兵,期門武士陛戟[
67],陳列殿下。群臣以次上殿,召昌邑王伏前聽詔。光與群臣連名奏王,……荒淫迷惑,失帝王禮誼,亂漢制度,……當廢[
68]。……皇太后詔曰:「可。」光令王起拜受詔,王曰:「聞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
69]。」光曰:「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奉上太后,扶王下殿,出金馬門,群臣隨送。王西面拜[
70],曰:「愚戇不任漢事。」起就乘輿副車。大將軍光送至昌邑邸,光謝曰:「王行自絶于天,臣等駑怯,不能殺身報德。臣寧負王,不敢負社稷。願王自愛,臣長不復見左右。」光涕泣而去。群臣奏言:「古者廢放之人屏于遠方,不及以政,請徙王賀漢中房陵縣[
71]。」太后詔歸賀昌邑,賜湯沐邑二千戶[
72]。昌邑群臣坐亡輔導之誼,陷王于惡,光悉誅殺二百餘人。出死,號呼市中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光坐庭中,會丞相以下議定所立。廣陵王已前不用,及燕刺王反誅,其子不在議中。近親唯有衛太子孫號皇曾孫在民間[
73],咸稱述焉。光遂與丞相敞等上奏曰:「《禮》曰:『人道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
74]。』大宗亡嗣,擇支子孫賢者為嗣。孝武皇帝曾孫病已,武帝時有詔掖庭養視,至今年十八,師受《詩》、《論語》、《孝經》,躬行節儉,慈仁愛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廟,子萬姓。臣昧死以聞。」皇太后詔曰:「可。」光遣宗正劉德至曾孫家尚冠裡[
75],洗沐賜禦衣,太仆以軨車迎曾孫就齋宗正府[
76],入未央宮見皇太后,封為陽武侯[
77]。而光奉上皇帝璽綬,謁于高廟,是為孝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