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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裴周使幽州日。見參謀姓胡,雲是易州人,不記名。項有刀痕。問之。對曰:「某昔為番官,曾事特進李嶠。嶠獎某聰明,每有詩什,皆令收掌。常熟視謂之曰:」汝甚聰明,然命薄。少官祿,年至六十已上,方有兩政。三十有重厄,不知得過否。爾後轗軻,不得覓身名。胡至三十,忽遇孫(「孫」原作「張」,據本書卷一六三孫轗條改)佺北征,便隨入軍。軍敗,賊刃頸不斷。于積屍中臥,經一宿,乃得活。自此已後,每憶李公之言,更不敢覓官。于寺中灑掃,展轉至六十。因至鹽州,于刺史郭某家為客。有日者見之,謂刺史曰:「此人有官祿,今合舉薦,前十月當得官。刺史曰:」此邊遠下州,某無公望,豈敢輒薦舉人?"俄屬有恩赦,今天下刺史各舉一人。某年五月,郭舉此人有兵謀。至十月,策問及第,得東宮衛佐官,仍參謀范陽軍事。(出《定命錄》)
【譯文】
御史裴周因公事來到幽州,會見了一個參謀姓胡,他自己說是易州人,記不住名字了。胡參謀的脖子上有刀疤,裴周問他是怎麼回事。胡參謀說:「我當年是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的官員,曾經在特進李嶠的手下做事。李嶠誇獎我聰明,每當有詩作都叫我整理保存。他經常看著我說,你很聰明,然而命薄,缺少官祿。一直到六十歲以後,才能當兩任官。三十歲的時候,有一場很大的災難,不知道能不能躲過去。以後坎坷不得志,不要勉強去謀求功名。」胡參謀到了三十歲那年,孫佺北征,他參軍一同北征。北征軍戰敗,他被賊兵一刀砍在脖子上,但脖頸沒斷。他躺在屍體當中,過了一夜,活了過來。從此以後,他牢記李嶠的話,再也不敢謀求官職,在廟裡灑水掃地。歲月流逝一直到了六十歲,他來到鹽州,在郭刺史家作門客。有個算命的見了他,對刺史說:「此人有官運,今年應該推薦他,十月份以前能當官。」刺史說:「這裡是邊遠不被重視的州,我也沒有陞官的希望,還敢推薦舉人?」不久皇帝發下公文,叫全國的刺史每人薦舉一人。郭刺史五月份推薦他,說他有行軍打仗的謀略。到十月份,他參加政事和經文的考試被錄取,初任命為東宮衛佐官,仍然參與參謀范陽的軍事。
鄭杲
唐聖歷中,侍郎鄭杲注韓思復太常博士,元希聲京兆府士曹參軍,嘗謂人曰:「今年當選,得韓元二子,是吏部不負朝廷矣。」(出《譚賓錄》)
【譯文】
唐朝聖歷年間,侍郎鄭杲推薦思復為太常博士,元希聲為京兆府士曹參軍。他對別人說:「今年選拔官吏,得到韓、元兩個人,是吏部沒有辜負朝廷的表現。」
盧從願
唐景雲中,盧從願為侍郎。杜暹自婺(「婺」原作「虢」,據本書一八六杜暹條改)州參軍注鄭縣尉,後為戶部尚書。盧自益州長史入朝,杜立於上。乃曰:「選人定如何?」盧曰:「亦由仆藻鑒,遂使明公展千里之足。」(出《譚賓錄》)
【譯文】
唐朝景雲年間,盧從願擔任侍郎,考核推薦杜暹從婺州參軍改任鄭縣尉,後來又改任戶部尚書。盧從願自益州長史調入中央,現在杜暹的官職超過了他。杜暹問盧從願:「選拔官員如何確定?」盧從願說:「由我來品評鑒別,所以使你得以邁開千里馬的步伐。」
裴寬
尚書裴寬罷郡西歸,沂流停午,因維舟暫駐。見一人坐樹下,衣服故弊,因命與語,大奇之,遂為知心,曰:「以君才識,必自富貴,何貧也?」舉一船錢帛奴婢貺之,客亦不讓所惠。語訖上船,偃蹇者鞭撲之。裴公益奇之,其人乃張徐州(「州」下原有「人」字,據幽閒鼓吹刪)也。(出《幽閒鼓吹》)
【譯文】
尚書裴寬從郡西辭職歸來,逆着河水行駛到中午,停下來休息。他看見一個人坐在樹下,衣服很破舊。他走過去與這個人說話,心中非常驚奇,於是和這個人交了知心朋友,對這個人說:「以你的才學,必然得到富貴,為什麼仍然很貧窮呢?」然後將一條船上的錢財和奴婢都贈送給了這個人,這個人也不推辭。說完話裴寬上船,腳步慢慢的,那人就鞭打他。裴寬更加驚奇,這個人就是張徐州。
韋詵
潤州刺史韋詵,自以族望清華,嘗求子婿,雖門地貴盛,聲名籍甚者,詵悉以為不可。遇歲除日,閒無事,妻孥登城眺覽,見數人方于園圃有所瘞。詵異之,召吏指其所,使訪求焉。吏還白曰:「所見乃參軍裴寬所居也,令與寬俱來。」詵詰其由,寬曰:「某常自戒,義不以苞苴污其家。今日有人遺鹿,置之而去。既不能自欺,因于家童瘞于後園,以全其所守。不謂太守見之。」詵因降階曰:「某有息女,願授君子。」裴拜謝而去,歸謂其妻曰:「嘗求佳婿,今果得之。」妻問其誰,即向之城上所見瘞物者。明日復召來,韋氏舉家視其簾下。寬衣碧衫,瘦而長(舊制。八品已下衣碧)。入門,其家大噱,呼為鸛鵲。詵妻涕泣于帷下。既退,詵謂其妻曰:「愛其女,當令作賢公侯之妻。奈何白如瓠者人奴之材?」詵竟以女妻之,而韋氏與寬偕老。其福壽貴盛,親族莫有比焉。故開元天寶,推名家舊望,以寬為稱首。(出《明皇雜錄》)
【譯文】
潤州刺史韋詵,自己認為是有聲名的世家豪族,他挑選女婿,雖然有一些門第顯要的人,可是韋詵都認為不行。等到過年這一天,閒着沒事,他和妻子兒女登上城樓觀賞眺望風景。忽然看見遠處有幾個人在一個園圃裡掩埋什麼東西。韋詵覺得很奇怪,便叫來一個差人,指着那個地方,叫他去看一看。差人回來說:「看到的地方是參軍裴寬的住宅。」韋詵叫他把裴寬找來,問裴寬在幹什麼。裴寬說:「我經常告誡自己,不能接受賄賂而敗壞家風。今天有人送來一隻鹿,放下以後就走了。我不能自己欺騙自己,所以和僕人將它埋在後面的園圃裡,以便堅持自己的原則,沒想到讓刺史看到了。」韋詵放下架子對裴寬說:「我有個親生女兒,想要許配給你。」裴寬拜謝後走了。韋詵回去對妻子說:「總想挑選一個好女婿,今天果然找到了。」妻子問他是誰,他告訴妻子就是今天在城上看到埋東西的那個人。第二天又把裴寬找來,全家人在門帘後面觀看,見裴寬穿著八品以下官員的服飾,又瘦又高,進了門以後,全家人一齊大笑,稱裴寬是鸛鵲。韋詵的妻子在帷幕後面哭了。裴寬走了以後,韋詵對妻子說:「愛護女兒,就應該讓他作德才兼備的大官的妻子,難道要找一個漂亮的奴才嗎?」韋詵將女兒嫁給了裴寬。而他的女兒韋氏果然和裴寬白頭偕老,福壽尊貴,親戚中沒有人能比得上。所以開元天寶年間,推選名家望族,裴寬被排在第一位。
裴談
蘇頲年五歲,裴談過其父。頲方在,乃試誦庾信《枯樹賦》。將及終篇,避談字,因易其韻曰:「昔年移柳,依依漢陰。今看搖落,淒愴江潯。樹猶如此,人何以任。」談駭嘆久之,知其他日必主文章也。(出《廣人物誌》)
【譯文】
蘇頲五歲時,裴談來拜訪他的父親。正好蘇頲在旁邊,便叫他試着背誦庾信的《枯樹賦》。快要背到文章的末尾了,蘇頲為了尊重裴談,避開談字,將「談」字唸成個「任」字。朗誦到「昔年移柳,依依漢陰。今看搖落,淒愴江潯。樹猶如此,人何以任。」裴談驚嘆很久,知道這個孩子將來一定會在文學上有所建樹。
卷第一百七十 知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