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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求參加科舉考試一共有十多次了,始終沒有被錄取。他無家可歸,又沒有兄弟可以投靠,已經快要到要飯吃的境地,几乎不想活下去了。大和初年的一天夜晚,他一個人坐在旅店的床上發愁,忽然感覺到靈魂和身體分離,全身輕飄飄的,像雲氣一樣飄蕩,漸漸來到荒郊野外,看見山川草木和人間的一個樣,只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過了很久,前面出現一座城鎮,便走了進去,看見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人聲嘈雜。忽然有一個身穿白衣服的人走過來給李敏求行了一個禮。李敏求問:「你莫非是我以前的僕人嗎?」那個人說:「小人就是二郎您十年前所僱用的張岸,那時我跟隨您去涇州河邊,不幸淹死了。」李敏又問:「你現在幹什麼呢?」張岸回答:「自從來到這裡,我就跟隨柳十八郎了,一直為他效力。柳十八郎現在當太山府君判官,非常尊貴顯赫,每天審理判決十分繁忙,輕易見不着他。您和柳十八郎不是往日的交情,今天的事必須見他,我先進去通報。」一會兒,張岸走了出來,帶領李敏求走進官署大門。李敏求看見院子正北有座大廳,紅柱子白粉牆,極為壯麗,又見西面一排房子有一扇門,門外有許多穿黃衣服和綠衣服的人;還有一些人穿著紫紅色的衣服,手裡拿着申訴狀紙站着;還有一些人穿著白衣沒戴頭巾和帽子,倚着牆站着;還有一些人戴着木枷和鎖鏈,被人牽着等候提審;還有人懷抱著公文案卷窺視門裡準備進去,一共大約有幾百人。李敏求就要進去,張岸揮手對其他人說:「有客人來了!」馬上走過來一個人低着頭為他們帶路。不一會兒有一個人走過來向李敏求作揖,請他進去。李敏求看到一個身穿紫衣服的官員站在台階下,李敏求上前行完禮,抬頭一看,卻是已故的秀才柳澥。柳澥仔細一看是李敏求,不由得大吃一驚,說:「不應該在這裡和您見面。」立刻請他進屋裡坐下,親熱地同他談論往事。柳澥說:「陰間和陽世不是一條路,今天你來這裡,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是不是有人錯誤地把他攝來了?幸好我在這裡,必然替你作出安排。」李敏求說:「我到這裡,並沒有人傳呼。」柳澥沉吟一會說:「這必然是你命該到此,但是應該快點回去。」李敏求說:「我貧困潦倒,你在這裡執掌大權,不能幫助我改變一下命運嗎?」柳澥說:「假如你在陽間當官,難道可以假公濟私嗎?如果有這樣的企圖,被處罰貶官是不能逃避的。但是你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命運,我倒可以幫忙。」於是命令旁邊一個穿黃衣服的官員說:「帶領李二郎去曹司,簡單給他看一下三年的情況。」李敏求跟隨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出去,經過大廳東面,進入另一個院子裡。院子四面都有房子,約六七間,窗戶全都開着,滿屋都是大書架,放滿黃紙或白紙的書和帳簿,上面都有標籤,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冊。穿黃衣服的官員走到一個書架前,抽出一冊帳簿,翻到一面,反折過去,只漏出十幾行字讓李敏求看。上面寫的是:「李敏求到大和二年,不再參加科舉考試,這一年的五月,得到二百四十貫錢。」旁邊還注着紅字,內容是:「這筆錢從伊宰賣莊院所得錢中支付。又過三年得官,任職的地點是張平子。」看到這裡,穿黃衣服的官員將帳簿合上。李敏求懇求把其餘的部分看完,穿黃衣服的官員不同意,將他領出來。他們經過一個大門,門扇半開,李敏求伸頭往裡看,見也是四面大房子,屋子裡都有床,上面有銅印數百顆,並且夾雜着長着紅色斑點的蛇,大大小小有幾百條,再沒有別的東西。李敏求問穿黃衣服的官員:「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穿黃衣服的官員笑着沒說話。回到柳判官那裡,柳澥對李敏求說:「不是好朋友我不能讓你看到這些,我真想留你多獃一會兒,又怕耽誤了你回去的大事。」同他握手告別,又對他說:「這裡很難得到揚州的氈帽,回去後請你送給我一頂。」然後對張岸說:「你帶一兩個人,騎馬送李二郎回去,不許隨便亂走亂看,以免驚動他不認識的人。」李敏求走出官署的大門,騎上借來的馬,馬快如風,兩個人在前,張岸指引方向,一會兒跑到一個地方,天地一片漆黑,張岸說:「二郎保重。」李敏求覺得似乎被推落到大坑裡面,隨即便醒了。過一會兒天亮了,自己仍然在昨天晚上坐著發愁的旅店裡。李敏求從此不再有考取功名的想法。幾個月以後,貧窮饑餓處境更加困難,幾年前,伊慎的幾個兒子曾經請求李敏求作他們的妹夫。當時他考取功名的心切,所以沒有同意。這時又有人對他提出這件事,李敏求很痛快地答應了,不出十幾天就結婚了。伊家有五個女兒,四個早已嫁人,李敏求的妻子是最小的一個。她的哥哥伊宰剛剛把城南的一個宅院賣了,得了一千貫錢,全都分給了五個妹妹。李敏求已經結婚,便領了二百貫。四個姐姐說:「妹妹最小,李郎又窮,我們每人再拿十貫資助你們。」於是李敏求正好得到了二百四十貫錢。李敏求原來有低級官員的職務,長時間得不到陞遷,這一年,就用這筆錢來參加上司選拔。第二年春天,被任命為鄧州向城縣尉。到任幾個月後的一天,他沒事到縣城外遊玩,在一片殘垣廢墟和荊棘叢生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古代的石碑,文字磨損得看不清了。李敏求叫人把上面的青苔除掉,仔細辨認,看出上面刻的篆字是:「晉張衡碑」,因此明白了,「任職的地方是張平子」這句話是多麼準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