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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貞元年間,有個叫李生的人,家住在黃河的北面。李生從小就很有體力,依仗着自己有氣力喜歡俠義。不拘謹細小的行為,常常和一些說話舉動不很嚴肅的小孩在一起遊玩。二十多歲才改變了平日的行為開始讀書。他所寫的詩歌,人們都很稱讚。連續做黃河北面的地方官。後來到了深州作錄事參軍。李生長得漂亮很有風度和儀表。並且喜歡談論說笑。能夠懂得一些吏事,為人廉潔謹慎精明能幹。至于擊球馬喝酒,都他有才能,被太守知道並很讚譽。當時王武俊帥領威德的軍隊,憑藉著功勞大而凌壓眾人不顧忌法令制度。支郡守害怕而不敢正眼看他。武俊曾經派他的兒子士真去屬部巡視。士真到了深州,深州太守準備了豐盛的酒食,而且還在他住的地方安排了樂舞,大擺宴席招待士真。因為太守害怕武俊,所以侍奉士真的禮節也就非常謹慎。太守又擔心有人喝酒時觸犯到士真,因為這個原因,官吏和賓客一個都沒敢召集來。士真非常高興,認為別的郡都沒有能比得上的。酒喝到了晚上,士真就說:「很高興出使到你們郡招待得這樣好。我想要在今天晚上盡情歡樂,能沒有嘉賓嗎?希望能把他們召喚來。」太守說:「偏僻的小郡,沒有名人,又害怕副大使您的威風,所以不敢讓其他的賓客奉陪出席酒宴。只有一個錄事參軍李某,可以讓他陪伴侍奉您,與您一起談論說笑。」士真說:「可讓他來。」於是太守召喚李生進來。李生上前叩拜,士真看見他,就變了臉色,非常的憤怒。不一會士真就讓李生坐下,這時李生的態度更加的恭敬了,可是士真卻越來越不高興。他瞪着眼睛看著李生,捋起袖子,伸出了手腕,沒有剛纔那樣歡樂了。太守很害怕,不知道為什麼。看看李生,已被嚇得臉上冒出了虛汗,連酒杯都不能端了。滿座的人都十分驚慌害怕。過了一會,士真呵叱身邊的人,把李生捆綁起來送到牢獄裡。身邊的人立刻拉著李生的袖子快速離開,押到牢獄裡。一會兒士真又象當初那樣高興的喝酒了,等到天亮酒宴才停止。太守又驚訝又害怕,就偷偷的派人到獄中訊問李生說:「你的態度非常恭敬,並且不曾說什麼,本來對王君不是不順從,你自己一定知道怎麼得罪了他」。李生悲痛哭泣了很長時間才說:「常聽釋家說有現世之報,我明白它的意思了。我小時很貧窮。沒有用來生活的資財,因此喜歡和那些講義氣的人在一起交遊。常常到鄰近那些有錢的人家掠奪一些財物,常騎着馬帶著弓奔馳,來回在大路上,每天要走一百多里。一天遇見了一個年輕人,趕着一匹好騾子。騾背上馱着二個大口袋,我想奪取他的錢財,看看左右都是山崖,這時天色也漸漸的黑了下來,於是我就用盡全力把他推到了山崖的下邊,騎上了他的騾子急速的奔跑到了一家旅館裡。我打開了那口袋,得到了一百多段美麗漂亮的絲織品。從此家裡就漸漸的富裕了,我因此就把弓箭折斷,關起門來讀書,最後就做了官,到了現在這樣。這事到現在已經有二十七年了。昨天晚上君侯叫我陪王公飲宴,進去以後我就看王公的相貌,是我從前所殺死的那個年輕人。當我向他叩釋以後,我心裡就很慚愧也很謹慎小心。自己知道死已免不了。現在我就伸着脖子等待斬首,又有什麼好說的呢?替我感謝君侯,很高興他對我瞭解的這樣深,我敢把以後的事委託給他了。過了一些時候,士真酒醒,就急忙召喚身邊的人,去把李生的頭拿來,身邊的人就到牢獄裡折下李生的頭,把頭獻上,士真仔細地看了看便笑了。不久又和太守在郡上的齋舍裡飲酒。酒喝得大醉,太守看他很高興,就站起來說:“我沒有什麼才能,慶幸的做了一郡的太守,副大使到下邊審察政事,又寬大我們而不給以懲罰,對我們恩情深厚。昨天副大使命我召喚其他的客人,而我們屬於偏僻的小郡,沒有什麼客人,所以喜歡飲宴的人沒有召集來奉陪,我以為李生喜歡喝酒,所以就叫人把他召喚來了。可是李生這個人愚笨而且性情剛直,不懂得禮節規矩,對你很不順從,這實在是我的罪過嗎。現在您正已經命人把他殺了,這是應該的。可是我有不明白的地方。敢問一問李生犯的是什麼罪嗎?希望能得到您的指教,好在將來做為警誡。」士真笑着說:「李生也沒有罪,只是我一看見他,就非常氣憤,使我的心激怒。就已經產生了要殺他的想法,現在已經把他殺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你不要再說了。」等飲宴完了,太守就秘密的詢問了士真的年齡,卻是二十七歲。正是李生殺死那年輕人的歲數,而士真在王氏家裡出生。太守嘆息了很久,就用自己的錢,將李生厚厚埋葬了。
盧叔倫女
長安城南,曾有僧至日中求食,偶見一女子採桑樹上,問曰:「此側近何處有信心,可乞飯者?」女子曰:「去此三四里,有王家,見設齋次,見和尚來必喜,可速去也。」僧隨所指往,果有一群僧,方就坐,甚慰。延入,齋訖,主姥異其及時至也,問之,僧具以實告,主人夫妻皆驚曰:「且與某同往,訪此女子。」遂俱去,尚在桑樹上,乃村人盧叔倫女也。見翁姥,遂趨下,棄葉籠奔走歸家,二人隨後逐之。到所居,父母亦先識之。女子入室,以床扃戶,牢不可啟。其母驚問之,曰:「某今日家內設齋,有僧雲小娘子遣來,某作此功德,不曾語人,怪小娘子知,故來視看,更非何事。」其母推戶遣出,女堅不肯出。又隨而罵之,女曰:「某不欲見此老兵老嫗,亦豈有罪過?」母曰:「鄰里翁婆省汝,因何故不出?」二人益怪異(「異」原本作「厚」,據明抄本改。)祈請之。女忽大呼曰:「某年月日,販胡羊父子三人今何在?」二人遂趨出,不敢回顧。及去,母問之,答曰:「某前生曾販羊,從夏州來,至此翁莊宿,父子三人併為其害,劫其資貨。某前生乃與之作兒,聰黠勝人,渠甚愛念。十五患病,二十方卒,前後用醫藥,已過所劫數倍。渠又為某每歲亡日作齋,夫妻涕泣,計其淚過三兩石矣。偶因僧問乞飯處,某遂指遵之耳,亦是償債了矣。」翁姥從此更不復作齋也。(出《逸史》)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