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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會稽王道子專權,而奸諂頗相扇構,安出鎮廣陵之步丘,築壘曰新城以避之。帝出祖于西池,獻觴賦詩焉。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於言色。及鎮新城,盡室而行,造泛海之裝,欲須經略粗定,自江道還東。雅志未就,遂遇疾篤。上疏請量宜旋旆,並召子征虜將軍琰解甲息徒,命龍驤將軍硃序進據洛陽,前鋒都督玄抗威彭沛,委以董督。若二賊假延,來年水生,東西齊舉。詔遣侍中慰勞,遂還都。聞當輿入西州門,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因悵然謂所親曰:「昔桓溫在時,吾常懼不全。忽夢乘溫輿行十六里,見一白鷄而止。乘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鷄主酉,今太歲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遜位,詔遣侍中、尚書喻旨。先是,安發石頭,金鼓忽破,又語未嘗謬,而忽一誤,眾亦怪異之。尋薨,時年六十六。帝三日臨于朝堂,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百萬、布千匹、蠟五百斤,贈太傅,謚曰文靖。以無下舍,詔府中備凶儀。及葬,加殊禮,依大司馬桓溫故事。又以平苻堅勛,更封廬陵郡公。
安少有盛名,時多愛慕。鄉人有罷中宿縣者,還詣安。安問其歸資,答曰:「有蒲葵扇五萬。」安乃取其中者捉之,京師士庶競市,價增數倍。安本能為洛下書生詠,有鼻疾,故其音濁,名流愛其詠而弗能及,或手掩鼻以斅之。及至新城,築埭于城北,後人追思之,名為召伯埭。
羊曇者,太山人,知名士也,為安所愛重。安薨後,輟樂彌年,行不由西州路。嘗因石頭大醉,扶路唱樂,不覺至州門。左右白曰:「此西州門。」曇悲感不已,以馬策扣扉,誦曹子建詩曰:「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慟哭而去。
安有二子:瑤、琰。瑤襲爵,官至琅邪王友,早卒。子該嗣,終東陽太守。無子,弟光祿勛模以子承伯嗣,有罪,國除。劉裕以安勛德濟世,特更封該弟澹為柴桑侯,邑千戶,奉安祀。澹少歷顯位,桓玄篡位,以澹兼太尉,與王謐俱賫冊到姑孰。元熙中,為光祿大夫,復兼太保,持節奉冊禪宋。
琰字瑗度。弱冠以貞干稱,美風姿。與從兄護軍淡雖比居,不往來,宗中子弟惟與才令者數人相接。拜著作郎,轉秘書丞,累遷散騎常侍、侍中。苻堅之役,安以琰有軍國才用,出為輔國將軍,以精卒八千,與從兄玄俱陷陣破堅,以勛封望蔡公,尋遭父憂去官,服闋,除征虜將軍、會稽內史。頃之。征為尚書右仆射,領太子詹事,加散騎常侍,將軍如故。又遭母憂,朝廷疑其葬禮。時議者云:「潘岳為賈充婦《宜城宣君誄》云:『昔在武侯,喪禮殊倫。伉儷一體,朝儀則均。』謂宜資給葬,悉依太傅故事。」先是,王珣娶萬女,珣弟珉娶安女,並不終,由是與謝氏有隙。珣時為仆射,猶以前憾緩其事。琰聞恥之,遂自造轀輬車以葬,議者譏之。
太元末,為護軍將軍,加右將軍。會稽王道子以為司馬,右將軍如故。王恭舉兵,假琰節,都督前鋒軍事。恭平,遷衛將軍、徐州刺史、假節。孫恩作亂,加督吳興、義興二郡軍事,討恩。至義興,斬賊許允之,迎太守魏鄢還郡。進討吳興賊丘尪,破之。又詔琰與輔國將軍劉牢之俱討孫恩。恩逃于海島,朝廷憂之,以琰為會稽內史、都督五郡軍事,本官並如故。琰既以資望鎮越土,議者謂無復東顧之虞。及至郡,無綏撫之能,而不為武備。將帥皆諫曰:「強賊在海,伺人形便,宜振揚仁風,開其自新之路。」琰曰:「苻堅百萬,尚送死淮南,況孫恩奔衄歸海,何能復出!若其復至,正是天不養國賊,令速就戮耳。」遂不從其言。恩後果復寇浹口,入餘姚,破上虞,進及邢浦,去山陰北三十五里。琰遣參軍劉宣之距破恩。既而上黨太守張虔碩戰敗,群賊鋭進,人情震駭,咸以宜持重嚴備,且列水軍于南湖,分兵設伏以待之。琰不聽。賊既至,尚未食,琰曰:「要當先滅此寇而後食也。」跨馬而出。廣武將軍桓寶為前鋒,摧鋒陷陣,殺賊甚多,而塘路迮狹,琰軍魚貫而前,賊于艦中傍射之,前後斷絶。琰至千秋亭,敗績。琰帳下都督張猛於後斫琰馬,琰墮地,與二子肇、峻俱被害,寶亦死之。後劉裕左裡之捷,生擒猛,送琰小子混,混刳肝生食之。詔以琰父子隕于君親,忠孝萃于一門,贈琰侍中、司空,謚曰忠肅。
三子:肇、峻、混。肇歷驃騎參軍,峻以琰勛封建昌侯。及沒于賊,詔贈肇散騎常侍,峻散騎侍郎。
混字叔源。少有美譽,善屬文。初,孝武帝為晉陵公主求婿,謂王珣曰:「主婿但如劉真長、王子敬便足。如王處仲、桓元子誠可,才小富貴,便豫人家事。」珣對曰:「謝混雖不及真長,不減子敬。」帝曰:「如此便足。」未幾,帝崩,袁山松欲以女妻之,珣曰:「卿莫近禁臠。」初,元帝始鎮建業,公私窘罄,每得一,以為珍膳,項上一臠尤美,輒以薦帝,群下未嘗敢食,于時呼為「禁臠」,故珣因以為戲。混竟尚主,襲父爵。桓玄嘗欲以安宅為營,混曰:「召伯之仁,猶惠及甘棠;文靖之德,更不保五畝之宅邪?」玄聞,慚而止。歷中書令、中領軍、尚書左仆射、領選。以黨劉毅誅,國除。及宋受禪,謝晦謂劉裕曰:「陛下應天受命,登壇日恨不得謝益壽奉璽紱。」裕亦嘆曰:「吾甚恨之,使後生不得見其風流!」益壽,混小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