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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 54 /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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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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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頁

朗讀:

「我希望不出任何問題,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我深感遺憾的是,您此次來我家作客,卻得了..這麼個結果。我還感到遺憾,阿爾卡季..」「我今後還能和他見面的,」巴扎羅夫對「解釋」和「遺憾」很不耐煩,打斷他的話道,「但要是見不上他,就請代致我的歉意。」

「我也請您..」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鞠躬回答,但巴扎羅夫沒等他說完便退出去了。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得悉巴扎羅夫要走,希望跟他握手話別。但巴扎羅夫只是冷着臉,他明白,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是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寬宏大量罷了。他沒有來得及和費多西婭告別,只是隔窗對望了一眼。她的臉色似乎很憂傷。「她可能要倒楣的!」他暗自說,「不過,好歹總能挨過去!」但彼得不然,他動情到了伏在巴扎羅夫肩上慟哭的地步,直至巴扎羅夫問他:「眼睛是不是水做的?」才止住淚水。杜尼亞莎不得不躲到小樹林後面去以掩飾她那斷腸的傷心淚。這位一切痛苦的製造者坐上馬車,點上雪茄,走完三俄里路程,在拐彎處最後一次瞅了瞅基爾薩諾夫家的莊園和那一排地主家的新屋,吐了口唾沫說:「可惡的地主鄉紳們,去他們的吧!」接着把大衣裹得更緊些。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的傷勢好轉得很快,不過,他還是被迫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按他的話來說過了兩個星期的「囚禁」生活。他很講究外貌,還不斷吩咐人給他灑香水。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給他讀報,費多西婭像原先那樣侍候他:端肉湯,檸檬水,煮好的嫩鷄蛋。她每次進他房間的時候都覺得害怕,因為帕維爾·彼得羅維奇這次出人意外之舉把宅子裡所有的人都嚇壞了,尤其是她。只普羅科菲伊奇見怪不怪,他說在他那時代老爺們決鬥是常有的事,「有身份的老爺才這麼做哩,至于滑頭、騙子手,只配發落去馬廄挨頓痛打。」

費多西婭似乎並沒有感到什麼良心上的不安,不過,想起這次爭端的原因來不免難過,再說,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注目看她的時候神情是那麼奇怪..甚至背向他的時候也感覺得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由於擔驚受怕,她瘦了,但也益發楚楚動人了。

有一天早晨,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覺得自己好多了,從床上移身到沙發上。此時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得知他病情大有好轉後去了打穀場。費多西婭端來了茶,放到小桌上正打算離開,被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叫住了。

「您急匆匆的去哪兒呀,費多西婭·尼古拉那芙娜?難道有事嗎?」「沒有..不過..要去斟茶。」

「沒您,杜尼亞莎也能對付,和您的病人坐會兒吧,我還有話要跟您說呢。」

費多西婭默默地坐下。

「且聽我說,」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捻了一下鬍子,說,「我早就想問:您好像是在怕我?」「我?」「是的,您。您老不敢正眼看我,像良心上有所不安似的。」

費多西婭紅了臉瞅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一眼,覺得他今兒尤其怪,不由心兒怦怦直跳。

「您良心是安靜的吧?」他問。

「我為什麼要心不安呢?」她低聲說。

「這樣的事也可能有。不過,在誰的面前您會心不安呢?在我面前嗎?不可能。在宅子裡的其他人面前?這也荒唐。莫不是在我弟弟面前?但您不是愛着他嗎?」「愛他。」

「一心一意地愛?」「我一心一意愛尼古拉·彼得羅維奇。」

「真的?看著我,費多西姬(他第一次這麼稱呼她)..您知道,最大的罪過是說謊!」「我沒有說謊,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如果我不愛着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我就沒有必要再活了!」「您不會拋棄他,去愛另外的人?」「我能拋開他再愛什麼人呢?」「也可能另愛上一個人,比方說,愛上那位走了的先生。」

費多西婭霍地站起身來。

「上帝作證,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幹嗎您這樣折磨我?我哪點對不起您了?怎麼可以這樣說?..」「費多西婭,」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聲帶悲傷,「我看到了的..」「您看到什麼了,老爺?」「在那兒,在涼亭裡。」


  

費多西婭的臉頓時紅到耳根。

「我有什麼錯呢?」她好不容易說出這話。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坐直身子。

「您沒有錯?沒有嗎?一點兒也沒有嗎?」「在這世上,我只愛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他一人,我一輩子愛他!」突然費多西婭字字錚然,淚水湧到她的咽喉。「您見到的那件事即使末日審判時我也要說,我沒有罪過,沒有。若懷疑我誑騙恩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我現在就死..」她激動得失聲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突如其來般抓過她手緊緊地握住..她瞅了瞅他,怔住了:他的臉色益發蒼白,眼裡噙着亮閃閃的淚花。

更使她驚奇的是,一顆大大的淚珠掛在他臉頰上。

「費多西婭!」他的聲音很低,但那麼使人感動。「愛,愛我的弟弟吧!他是一個多麼善良、多麼好的人!萬萬不要去愛世上別的人,不要去聽信花言巧語。您想想,如果他愛着一個人卻不被那人所愛將是何等地可怕!任何時候都不要拋棄我可憐的弟弟尼古拉!」費多西婭臉上的驚奇替代了眼淚和恐懼,當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是的,當帕維爾·彼得羅維奇拿她的手貼到他嘴唇上、不是吻它而是一邊嘆息一邊顫抖的時候,她更驚得目瞪口獃。

「主啊,」她想道,「莫不是他又犯病了?..」其實,這是熄滅的生命之火重又在他身上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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