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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 34 / 67
世界名著類 / 屠格涅夫 / 本書目錄
  

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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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頁

朗讀:

奧金左娃看著的披肩角兒說:「難道我不能投入?」「未必能夠!我把這稱之為不幸,其實不確,應該說一個人遇到這樣的事真值得可憐。」

「遇到什麼事?」「想愛,卻不能愛。」


  

「您怎麼知道的?」「聽說的,」巴扎羅夫生氣地回答,心裡則在叨咕:「你是在賣弄風騷,你因為無聊、沒事幹,所以在逗我,而我卻..」這倒是真的,他的心正在撲騰。他俯下身去玩弄着天鵝絨軟椅的穗子道:「再說,您可能要求太嚴格了。」

「也許是。依我看,要麼就把整個身心投進去,要麼就別動心。將心換心,拿我的去,交出你的來,不惋惜,不後悔。若不是這樣,寧可不愛。」

「這有什麼不好的?」巴扎羅夫評論道,「這條件合情合理。我只是奇怪,為什麼您直到現在..還沒有尋覓到您所嚮往的。」

「您以為把整個身心交出去是那麼容易嗎?」“如果左思右想,或一味等待,或掂斤播兩,或珍惜自己,那就不容易。

但要不那麼左思右想,就很容易了。”

「怎能不珍惜自己呢?如我毫無價值,誰還要我的一片忠誠?’“這不是他本人的事,應由另外的人去分析判斷他有多大仆值。主要的是敢於交出自己的身心。」

奧金左娃從靠背軟椅上直了直身子說:「您說這些,像是您都經歷過似的。」

「我只是順口道來,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您知道,這一切均不屬我研究的範圍。」

「至少您是敢於把自己的整個兒身心交出去的?」「我不知道,我不敢誇口。」

奧金左娃不吭聲,巴扎羅夫也保持沉默。從客廳裡傳來鋼琴聲。

「這麼晚了,卡捷琳娜還在彈琴,」奧金左娃說道。

巴扎羅夫站了起來。

「是的,真的晚了,您該休息了。」

「等等,您忙着去哪?..我還要跟您說句話。」

「什麼話呀?」「等等,」奧金左娃悄聲說。

她的目光停留在巴扎羅夫身上,好像要對他仔細端詳個透。

他在書房裡踱了一圈,倏地走近她,匆匆地說了聲「別了」並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以致她差點兒叫出聲來。他掉頭走了,她把蜷縮成一團的手指放到嘴唇邊對著吹了吹,驀地從椅子裡站起身,急步向房門走去,彷彿是要追他回來..女仆捧着盛有水瓶的銀托盤進房來了,奧金左娃收住腳,她的髮辮像條黑色的蛇一樣掉到了肩上。後來,安娜·謝爾蓋耶芙娜書房裡的燈還亮了很久很久,而她也久久地一動不動坐著,夜涼如水,她偶或用手指撫摩着她那被寒氣侵襲的裸膀。

兩個鐘點後巴扎羅夫方回臥房。靴子已被露水濺濕了。他的頭髮蓬亂,神情悒鬱。見阿爾卡季坐在書桌前,手裡捧本書,禮服扣得齊齊整整的,他懊喪地問:「你還沒睡?」「今兒你和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在一起待得好久啊!」阿爾卡季答非所問。

「是的,那時候你在和卡捷琳娜·謝爾蓋耶芙娜一起彈琴。」

「我沒有彈..」阿爾卡季才說半句便不言語了,他覺得眼裡的淚水就快要掉出來,而他不願在善嘲弄別人的朋友面前落淚。


  
十八第二天,奧金左娃來喝早茶的時候,巴扎羅夫有好大一會兒只是埋頭于茶盞。突然,他瞥了她一眼..她像被搡了一下似的立刻掉頭看他。經過一夜,她的臉色顯得有點兒蒼白。沒隔多久她便回房去了,直到早餐時方重新出現。打從一早開始便是陰雨天氣,外出散步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大家都聚在客廳裡。阿爾卡季找了一本最新的雜誌給眾人朗讀。老公爵小姐先是露出一副吃驚的神色,像是他幹了什麼不體面的事兒,後又惡狠狠地虎着臉瞪他。

但他毫不理會。

「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安娜·謝爾蓋耶芙娜啟口道,「請跟我去一趟..我想問問..您昨天提到的那本參考書..」她站起身向門口走去。老公爵小姐掃視着左右彷彿說:「你們瞧,這樣的事真叫我吃驚!」她朝阿爾卡季瞪眼,但阿爾卡季不理她,反而提高了朗讀的嗓門,還和坐在一旁的卡捷琳娜交換了個眼色。

奧金左娃邁着碎步去她的書房,巴扎羅夫敏捷地走在她身後,他不抬眼,只是聽著她衣裙的窸窣聲音。他倆各自坐到昨夜坐的位置上。

「那本書的書名叫什麼呀?」她息了一小會兒才問。

「pelouse et Fremy,Notions generales..」巴扎羅夫回答。「同時,我還可以推薦Ganot,Traité élementaire de physiqueexperimenta1e①,這書的插圖比較清晰。總的說來,這本教科書..」奧金左娃伸手制止:「請原諒,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請您來,其實不是為討論教科書的事,而是想恢復我倆昨天的談話,您昨天走得那麼突然..您不致感到膩味吧?」「我聽憑您吩咐,安娜·謝爾蓋耶芙娜。但,我們昨天倒底說了些什麼呀?」奧金左娃睨了巴扎羅夫一眼。

「我們談到了幸福,我還講述了我本人的事。順便說說方纔我提到的『幸福』這個字眼兒,請您解釋一下,即使在我們感到愉悅的時候,例如在欣賞音樂、歡度良宵、跟佳賓暢談的時候,為什麼我們所體驗到的與其說是現實的、亦即我們所擁有的幸福,還不如說是一種暗示,暗示無上的幸福只存在於山外之山、天外之天?」「您知道,有句俗話叫『那山要比這山高,人沒有滿足之時』,」巴扎羅夫回答她,「昨兒您還說了哩,說您感到不滿足。至於我,這類想法從沒有鑽進我的頭腦。」

「也許您覺得這種想法極其可笑?」「不。但我從未去想過。」

「真的?您可知道,我倒很希望瞭解您在想些什麼。」

「指什麼呢?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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