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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 6 / 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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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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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阿爾卡季忙制止他:「爸爸,且讓我向你介紹我的好朋友巴扎羅夫,就是在信中常提到的那位。他居然賞光,同意來我們家作客。」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趕緊回過身,走近剛從馬車上下來、穿件帶穗子寬大長袍的高個子客人,緊緊握住對方遲遲伸出的曬紅了的手說:「我由衷地高興和感激您的光臨,我希望..敢問您的大名和父名?..」「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巴扎羅夫不慌不忙地回答,神色自然,隨又翻下外套領子,為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展示他的整個兒臉膛。那是張瘦長臉兒,前額寬闊,鼻子上平下尖,一雙綠瑩瑩的大眼,淡茶色的連鬢鬍子和安詳的微笑莫不顯露着他的自信和聰慧。


  

「親愛的葉夫根尼·瓦西里伊奇,希望在寒舍不至于感到寂寞,」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繼續說道。

巴扎羅夫抬了抬帽子,而嘴唇只動了一下,沒有回答。他長有一頭深黃色的濃密頭髮,但仍掩藏不了他那突起的圓圓的額頭。

「這麼說,阿爾卡季,」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問他的兒子,「現在就吩咐套車呢,還是先讓你們休息會兒?」「回家休息吧,親愛的爸爸,吩咐套車好了。」

「這就去辦,這就去辦,」父親連忙說。「喂,彼得,你聽見了嗎?去安排吧,要快,老弟。」

受過新法教育的僕人並不走上前去吻少爺的手,而只是從遠處打了一躬,便消失在大門裡了。

「這兒有我的輕便馬車,不過,也為你的四輪馬車備下了三匹馬,」尼古拉詳詳儘儘地解說。其時阿爾卡季正就着馬車店女當家提來的鐵壺喝水,而巴扎羅夫點燃了他的煙斗,向卸轅的車伕那裡走去。”不過,輕便馬車上只兩個坐位,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排你的朋友。”

「讓他乘四輪馬車好了,」阿爾卡季低聲打斷他的話頭。「不必跟他客套。他是個極好的人,非常樸實,今後你會知道的。」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的趕車人把馬牽來了。

「喂,大鬍子,往這邊拐!」巴扎羅夫對趕車人說。

「聽見了吧,米秋哈,」另一個將手操在羊皮大襖後插口裡的趕車人說,「老爺是怎麼叫你來着?不假,你真是個大鬍子。」

米秋哈只揮動一下他的帽子算作答禮,隨即從汗津津的轅馬嘴裡取下馬嚼子。

「快點兒,快點兒,夥計,幫個忙,」尼古拉·彼得羅維奇高聲發話,「少不了你們的酒喝!」沒幾分鐘便套好了車,父子倆坐進了輕便馬車,彼得爬上車台架,巴扎羅夫則上了四輪車,把頭舒舒服服地靠到皮枕上,兩輛馬車轆轆地駛去了。

三「好呀,你終於當上學士,學成歸來了,」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忽而拍拍阿爾卡季的肩膀、忽而拍拍阿爾卡季的膝蓋,說,「可等到這一天了。」

「伯伯怎樣?身體好嗎?」阿爾卡季雖則激情滿懷,像孩子那麼高興,但他還是想轉換話題以平息激情,談點兒日常的事。

「他身體好好的。本打算和我一起來接你,不知怎麼後來改了主意。」

「你等好久了?」阿爾卡季問。

「約摸等了五個小時。」

「啊,多好的爸爸!」阿爾卡季轉臉在他父親的面頰上親了個響亮的吻。尼古拉·彼得羅維奇笑了。

「我為你備下了一匹很出色的馬!待會兒你就能見到,你房間的牆也裱糊過了。」他一一地說。

「另有房間用來招待巴扎羅夫嗎?」「也能為他作出安排的。」

「爸,你要多多關照他。我甚至難於言表我多麼着重我們的友情。」

「你們早就認識了?」「不太久。」


  
「怪不得去年冬天我在彼得堡時沒見過。他讀什麼專業?」「主要研究自然科學。他什麼都懂,他明年打算考醫生執照哩。」

「哦,他原來是讀醫學系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說。他沉默了會兒,抬手指着問道:「彼得,那邊趕車的是我們農場的嗎?」彼得順老爺所指的方向看去,見幾輛小車,由卸了口鎖的馬拉著,輕快地走在鄉間小道上,每輛車上都坐有一、兩個農民,一律敞着羊皮大襖。

「不錯,老爺,」彼得答道。

「他們這是去哪?進城嗎?」「模樣兒像是進城。去酒館唄!」他輕蔑地補了一句,說罷探身向前,彷彿想要指給趕車人看。趕車的是個老法人,對新人新事根本沒興趣,只是端坐不動。

「今年農民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對兒子說,「不肯交租,簡直拿他們沒法!」「那麼,僱工呢?你對他們滿意嗎?」「是的。」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好像是不願說這話。「但本地人在嗾使他們幹壞事,把軛具也弄壞了。不過,地耕得倒還不錯,捨得花氣力。是呀,好事往往多磨。怎麼,你現在對農事感興趣?」「可惜咱們家沒有一塊陰涼地方,」阿爾卡季沒有回答父親的詢問,換了個別的話題。

「我給朝北敞廊加上了個很大的遮陽篷,」尼古拉·波得羅維奇說,「現在用餐也可以在戶外了。」

「這麼一來,不像別墅了嗎?..不過,那也好。這兒的空氣新鮮極了!我覺得世界上哪兒的空氣也不如咱這兒潔淨!就說這天空..」阿爾卡季說到一半突然收住話頭,朝後瞧了瞧,不再作聲了。

「當然嘍,你是在這兒出生的,覺得一草一木都..」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應道。

「才不呢,爸爸,不論出生在哪裡,反正都一樣。」

「不過..」「不,反正都一樣。」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從旁看了兒子一眼,默默地走了半俄裡,才又說道:「我不記得是否在給你的信上提過,你以前的保姆葉戈羅芙娜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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