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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會讓您這樣做的,他會自己來,」奇奇科夫說罷,暗想:「將軍們來的正好!本來完全是順嘴胡謅的呀」。
書房裡發出一陣響動,雕花櫃櫥的胡桃木櫥門自動開了。一個活潑的身影用一隻纖纖玉手握著門上的銅把手站在推開的門旁。 即使有一張透明的圖畫從後面用燈光照着突然出現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裡,那它也不會象這個丰采奪人的身影的突然出現那麼令人震驚。 這個身影好象是專為照亮這個房間才出現的。 宛如一縷陽光也隨着她射了進來,突然照亮了天花板、窗檐和暗昏的角落。她周身上下好象放射着一種光彩。不過,這是幻覺。 這是因為她的身材長得特別勻稱,身上各部分,從頭到腳,都非常和諧的緣故。 一件色調素淡的衣服穿在身上那麼合身,好象京城的裁縫們聚在一起商量過才把她打扮得這麼漂亮似的。 不過,這也是幻覺。 她的衣着極其隨便:一塊沒有剪裁的單色布料用針在兩三個地方摽了幾下,披到她身上襞褶就這樣好看,使得雕塑家看到就會立即把她和這件合身的衣裳連同所有皺褶移到大理石上,那些時髦打扮的小姐相形之下就會變成一些醜八怪。 奇奇科夫雖然根據堅捷特尼科夫的圖畫對她的面龐已相當熟悉,可是看到她時仍然象泥塑木雕一般,恢復常態之後才發現她有一個重要缺陷,那就是不夠粗壯。「介紹一下,這是被嬌慣壞了的小女!」將軍轉身對著奇奇科夫說。「不過,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尊姓大名哩。」
「一個碌碌無為之輩的姓名何足掛齒?」奇奇科夫說。「不過,總還是需要知道……」
「我的名和父稱是帕維爾。 伊萬諾維奇,大人,」奇奇科夫說完,頭側歪着微微低了一下。「烏琳卡!」將軍對女兒說。「帕維爾。 伊萬諾維奇方纔講了一件極有趣的新聞。 我們的鄰居堅捷特尼科夫完全不象我們想象的那麼蠢。 他在從事一件相當重要的工作:在編寫一部一八一二年將軍史呢。」
烏琳卡突然發起火來。「可誰認為他蠢啦?」她連珠似地說道。「只有維什涅波克羅莫夫那麼認為,你相信他這個又無聊又卑鄙的人嘛!」
“為什麼說人家卑鄙呢?
他有些無聊倒是真的,「將軍說。」他卑鄙可惡,不止是有些無聊,「烏琳卡馬上接過話茬說。」誰那麼欺侮自己的弟兄並把親姊妹趕出家門,誰就可惡……“
「可這不過是傳說啊。」
「無緣無故是不會這麼傳的。 爸爸,你心地那麼高尚、善良,可做事卻欠考慮,有的人會認為你完全是另一種人呢。你自己明知道他不好,只因為他能說會道,會在你跟前獻慇勤,你就肯接待他。」
「我的寶貝!我總不能趕他走吧?」將軍說。「為什麼要趕他走?可是為什麼要喜歡他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小姐,」奇奇科夫微微低了一下頭,笑容可掬地對烏琳卡說。「遵照基督的教義,我們正是應該愛這種人哪。」
說罷,便立即在笑容中增加了幾分狡黠的神色,轉身對著將軍說:「大人,有個笑話說的是『要喜愛我們黑不溜秋的樣子,我們白白淨淨的時候,人人都喜愛』,大人聽到過吧?」
「不,沒有聽到過。」
「這笑話非常有趣,」奇奇科夫面帶狡黠的微笑說。「在古克佐夫斯基公爵的莊園裡,——這個莊園,大人一定知道……」
「不知道。」
「大人,這個莊園的管家是個年輕的德國人。為了送壯丁去當兵和辦其他事情,他常常需要進城去給法官們澆澆油。」
說到這裡,奇奇科夫眯縫起一隻眼睛來,臉上表現出法官們被澆油的神情。「不過,他們也喜歡他,請他。 有一次,他在他們請的宴席上說:諸位先生,如有機會,請到公爵的莊園裡來找我。『大家說:』一定去。‘過了不久,法官們便需要到特列赫梅捷夫伯爵的領地裡去調查一樁案子,——特列赫梅捷夫伯爵,大人無疑是知道的羅。」
「不知道。」
“法官們到那裡沒有調查案件,一去就到伯爵的老管家那裡坐下打牌,三天三夜沒闔眼。 茶炊和潘趣酒,桌上自然是沒有斷過。 老管家厭煩透了。 為了把他們支走,老管家便說:『先生們,你們該去看看公爵的管家——那個德國人:他離這裡不遠,在等着你們哩。』『的確該去,』他們說罷,便醉醺醺的,沒刮臉,也沒睡一覺,原模原樣地坐上馬車去找那個德國人去了……那個德國人呢,大人,這裡要交代一下,此時剛剛結婚。 娶的是一個貴族寄宿女中的畢業生,年輕輕、嬌滴滴的(奇奇科夫臉上表現出了嬌滴滴的神色)。
小兩口正一心一意地坐著喝茶呢,突然門開了,闖進一群人來。“
「我可以想象,他們的模樣一定很好看!」將軍說完,笑了起來。“那個管家一下愣住了,問道:‘你們有何貴幹?
『』啊!
你原來是這麼個人!
『說罷,他們就變了臉……』有事找你,你們莊園裡釀了多少酒?
把賬拿來!
『那管家就到處亂翻着找賬本。』喂,找人來作證!
‘結果就把他綁起來,帶到城裡。 這個德國人在監獄裡蹲了一年半。“
「瞧!」將軍說。烏琳卡拍了兩手。「老婆自然要去奔走羅!」奇奇科夫接著說。“一個沒有經驗的年輕女子能幹成什麼呢?
多虧遇到了好人,勸他們講和。那個管家拿出了兩千盧布,並且請了他們一次,總算把這件事了辦成了。在宴席上,大家都喝高興了,他也喝高興了,這時法官們就對他說:‘你那麼對待我們就不感到慚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