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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中興之初,更通舊好,報命連屬,金幣載道,而單于驕踞益橫,內暴滋深。世祖以用事諸華,未遑沙塞之外,忍愧思難,徒報謝而已。因徙幽、並之民,增邊屯之卒。及關東稍定,隴、蜀已清,其猛夫扞將,莫不頓足攘手,爭言韂、霍之事。帝方厭兵,閒修文政,未之許也。其後匈奴爭立,日逐來奔,願修呼韓之好,以禦北狄之沖,奉藩稱臣,永為外扞。天子總攬髃策,和而納焉。乃詔有司開北鄙,擇肥美之地,量水草以處之。馳中郎之使,盡法度以臨之。製衣裳,備文物,加璽紱之綬,正單于之名。於是匈奴分破,始有南北二庭焉。讎釁既深,互伺便隙,控弦抗戈,覘望風塵,雲屯鳥散,更相馳突,至于陷潰創傷者,靡歲或寧,而漢之塞地晏然矣。後亦頗為出師,並兵窮討,命竇憲、耿夔之徒,前後併進,皆用果譎,設奇數,異道同會,究掩其窟穴,躡北追奔三千餘里,遂破龍祠,焚罽幕,坑十角,梏閼氏,銘功封石,倡呼而還。單于震懾屏氣,蒙氈遁走于烏孫之地,而漠北空矣。若因其時埶,及其虛曠,還南虜于陰山,歸*(河)*西*[河]*于內地,上申光武權宜之略,下防戎羯亂華之變,使耿國之筭不謬于當世,袁安之議見從于後王,平易正直,若此其弘也。而竇憲矜三捷之暛,忽經世之規,狼戾不端,專行威惠。遂復更立北虜,反其故庭,並恩兩護,以私己福,□蔑天公,]坐樹大鯁。永言前載,何恨憤之深乎!自後經綸失方,畔服不一,其為疢毒,胡可單言!降及後世,翫為常俗,終於吞噬神鄉,丘墟帝宅。嗚呼!千里之差,興自毫端,失得之源,百世不磨矣。
前書雲日逐王薄胥堂為屠耆單于,呼揭王為呼揭單于,薁鞮王為車儣單于,烏籍都尉為烏籍單于,並呼韓邪凡五單于也。
三世謂元帝、成帝各為一世,哀平二帝皆元帝之孫,共為一世,故三世也。王莽執政,始開邊隙也。
贊曰:匈奴既分,羽書稀聞。野心難悔,終亦紛紜。
後漢書卷九十 烏桓鮮卑列傳 第八十
烏桓者,本東胡也。漢初,匈奴冒頓滅其國,余類保烏桓山,因以為號焉。俗善騎射,弋獵禽獸為事。隨水草放牧,居無常處。以穹廬為舍,東開嚮日。食肉飲酪,以毛毳為衣。貴少而賤老,其性悍塞。怒則殺父兄,而終不害其母,以母有族類,父兄無相仇報故也。有勇健能理決□訟者,推為大人,無世業相繼。邑落各有小帥,數百千落自為一部。大人有所召呼,則刻木為信,雖無文字,而部觽不敢違犯。氏姓無常,以大人健者名字為姓。大人以下,各自畜牧營產,不相傜役。其嫁娶則先略女通情,或半歲百日,然後送牛馬羊畜,以為娉幣。貋隨妻還家,妻家無尊卑,旦旦拜之,而不拜其父母。為妻家仆役,一二年閒,妻家乃厚遣送女,居處財物一皆為辦。其俗妻後母,報寡□,死則歸其故夫。計謀從用婦人,唯□戰之事乃自決之。父子男女相對踞蹲。
以髡頭為輕便。婦人至嫁時乃養髮,分為髻,着句決,飾以金碧,猶中國有簂步搖。婦人能刺韋作文綉,織氀毼。
男子能作弓矢鞍勒,鍛金鐵為兵器。其土地宜穄及東牆。東牆似蓬草,實如穄子,至十月而熟。見鳥獸孕乳,以別四節。
俗貴兵死,斂屍以棺,有哭泣之哀,至葬則歌舞相送。肥養一犬,以彩繩纓牽,並取死者所乘馬衣物,皆燒而送之,言以屬累犬,使護死者神靈歸赤山。
赤山在遼東西北數千里,如中國人死者魂神歸岱山也。敬鬼神,祠天地日月星辰山川及先大人有健名者。祠用牛羊,畢皆燒之。其約法:違大人言者,罪至死;若相賊殺者,令部落自相報,不止,詣大人告之,聽出馬牛羊以贖死;
其自殺父兄則無罪;若亡畔為大人所捕者,邑落不得受之,皆徙逐于雍狂之地,沙漠之中。其土多蝮蛇,在丁令西南,烏孫東北焉。 烏桓自為冒頓所破,觽遂孤弱,常臣伏匈奴,歲輸牛馬羊皮,過時不具,輒沒其妻子。及武帝遣驃騎將軍霍去病擊破匈奴左地,因徙烏桓于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五郡塞外,為漢偵察匈奴動靜。其大人歲一朝見,於是始置護烏桓校尉,秩二千石,擁節監領之,使不得與匈奴交通。
昭帝時,烏桓漸強,乃發匈奴單于頉墓,以報冒頓之怨。匈奴大怒,乃東擊破烏桓。大將軍霍光聞之,因遣度遼將軍范明友將二萬騎出遼東邀匈奴,而虜已引去。明友乘烏桓新敗,遂進擊之,斬首六千餘級,獲其三王首而還。由是烏桓復寇幽州,明友輒破之。宣帝時,乃稍保塞降附。
及王莽篡位,欲擊匈奴,興十二部軍,使東域將嚴尤領烏桓﹑丁令兵屯代郡,皆質其妻子于郡縣。烏桓不便水土,懼久屯不休,數求謁去。莽不肯遣,遂自亡畔,還為抄盜,而諸郡盡殺其質,由是結怨于莽。匈奴因誘其豪帥以為吏,餘者皆覊縻屬之。
光武初,烏桓與匈奴連兵為寇,代郡以東尤被其害。居止近塞,朝發穹廬,暮至城郭,五郡民庶,家受其辜,至于郡縣損壞,百姓流亡。其在上谷塞外白山者,最為強富。
建武二十一年,遣伏波將軍馬援將三千騎出五阮關掩擊之。烏桓逆知,悉相率逃走,追斬百級而還。烏桓復尾擊援後,援遂晨夜奔歸,比入塞,馬死者千餘匹。
二十二年,匈奴國亂,烏桓乘弱擊破之,匈奴轉北徙數千里,漠南地空,帝乃以幣帛賂烏桓。二十五年,遼西烏桓大人郝旦等九百二十二人率觽向化,詣闕朝貢,獻奴婢牛馬及弓虎豹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