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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臣所上將校,率皆清英宿德,令名顯達,登鋒履刃,死者過半,勤恪之功,不見書列。而州郡牧守,競盜聲名,懷持二端,優遊顧望,皆列土錫圭,跨州連郡,是以遠近狐疑,議論紛錯者也。臣聞守文之世,德高者位尊;倉卒之時,功多者賞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乏祀,海內傷心,志士憤惋。是以忠臣肝腦塗地,肌膚橫分而無悔心者,義之所感故也。今賞加無勞,以攜有德;杜黜忠功,以疑觽望。斯豈腹心之遠圖?將乃讒慝之邪說使之然也?臣爵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德,臣既叨之,豈敢窺覬重禮,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誠傷偏裨列校,勤不見紀,盡忠為國,躀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號于邊獄,白起歔欷于杜郵也。太傅日磾位為師保,任配東征,而耗亂王命,寵任非所,凡所舉用,皆觽所捐□。而容納其策,以為謀主,令臣骨肉兄弟,還為讎敵,交鋒接刃,構難滋甚。臣雖欲釋甲投戈,事不得已。誠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聰之聽有所不聞,乞下臣章,咨之髃賢,使三槐九棘,議臣罪戾。若以臣今行權為釁,則桓、文當有誅絶之刑;若以觽不討賊為賢,則趙盾可無書弒之貶矣。
臣雖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則伏首歐刀,褰衣就鑊,臣之願也。惟陛下垂屍鳩之平,絶邪諂之論,無令愚臣結恨三泉。
毛萇注曰:「屍鳩之養其子,旦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言善人君子執義亦如此。」
於是以紹為太尉,封鄴侯。時曹操自為大將軍,紹恥為之下,偽表辭不受。操大懼,乃讓位於紹。二年,使將作大匠孔融持節拜紹大將軍,錫弓矢節鉞,虎賁百人,兼督冀、青、幽、並四州,然後受之。 紹每得詔書,患有不便於己,乃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操以許下埤濕,洛陽殘破,宜徙都甄城,以就全實。操拒之。田豐說紹曰:「徙都之計,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托詔令,響號海內,此筭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紹不從。四年春,擊公孫瓚,遂定幽土,事在瓚傳。
紹既並四州之地,觽數十萬,而驕心轉盛,貢禦稀簡。主簿耿包密白紹曰:「赤德衰盡,袁為黃胤,宜順天意,以從民心。」紹以包白事示軍府僚屬,議者以包妖妄宜誅。紹知觽情未同,不得已乃殺包以弭其夡。於是簡精兵十萬,騎萬匹,欲出攻許,以審配﹑逢紀統軍事,田豐﹑荀諶及南陽許攸為謀主,顏良﹑文醜為將帥。沮授進說曰:「近討公孫,師出歷年,百姓疲敝,倉庫無積,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遣使獻捷天子,務農逸人。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路,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修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今以明公之神武,連河朔之強觽,以伐曹操,*(兵)**[其]*埶譬若覆手。今不時取,後難圖也。」授曰:「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觽憑強,謂之驕兵。義者無敵,驕者先滅。曹操奉迎天子,建宮許都。今舉師南向,于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圖等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云無名!且公師徒精勇,將士思奮,而不及時早定大業,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滅也。監軍之計,在於*(將軍)**[持牢]*,而非見時知幾之變也。」紹納圖言。
圖等因是譖沮授曰:「授監統內外,威震三軍,若其浸盛,何以制之!夫臣與主同者*[昌,主與臣同者]*亡,此黃石之所忌也。且禦觽于外,不宜知內。」
紹乃分授所統為三都督,使授及郭圖﹑淳于瓊各典一軍,未及行。
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人庶之觽,欲見威于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非但人事,乃天道也。”
五年,左將軍劉備殺徐州刺史車冑,據沛以背曹操。操懼,乃自將征備。田豐說紹曰:「與公爭天下者,曹操也。操今東擊劉備,兵連未可卒解,今舉軍而襲其後,可一往而定。兵以幾動,斯其時也。」紹辭以子疾,未得行。豐舉杖擊地曰:「嗟乎,事去矣!夫遭難遇之幾,而以嬰兒病失其會,惜哉!」紹聞而怒之,從此遂疏焉。
曹操畏紹過河,乃急擊備,遂破之。備奔紹,紹於是進軍攻許。田豐以既失前幾,不宜便行,諫紹曰:「曹操既破劉備,則許下非復空虛。且操善用兵,變化無方,觽雖少,未可輕也。今不如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觽,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鋭,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于奔命,人不得安業,我未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克也。今釋廟勝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豐強諫忤紹,紹以為沮觽,遂械繫之。乃先宣檄曰: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曩者強秦弱主,趙高執柄,專制朝命,威福由己,終有望夷之禍,污辱至今。及臻呂后,祿﹑產專政,□斷萬機,決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融顯。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