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李傕與郭汜相攻,傕遂虜掠禁省,劫帝幸北塢,外內隔絶。傕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溫于塢中,又欲移乘輿于黃白城。溫與傕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讎,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讎,人在塗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欲移轉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也。
于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凶。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傕大怒,欲遣人殺溫。*(董卓)**[李傕]*從弟應,溫故掾也,諫之數日,乃獲免。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闢司空曹操子丕為掾,操怒,奏溫闢*(忠)*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宮由德揚。大儀鵠發,見表憲王。少卿志仕,終乘高箱。
後漢書卷二十八上 桓譚馮衍列傳 第十八上
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人也。父成帝時為太樂令。譚以父任為郎,因好音律,善鼓琴。博學多通,篃習五經,皆詁訓大義,不為章句。能文章,尤好古學,數從劉歆、楊雄辯析疑異。性嗜倡樂,簡易不修威儀,而□非毀俗儒,由是多見排扺。
哀平閒,位不過郎。傅皇后父孔鄉侯晏深善於譚。是時高安侯董賢寵幸,女弟為昭儀,皇后日已疏,晏嘿嘿不得意。譚進說曰:“昔武帝欲立韂子夫,陰求陳皇后之過,
而陳後終廢,子夫竟立。今董賢至愛而女弟尤幸,殆將有子夫之變,可不憂哉!”
晏驚動,曰:「然,為之柰何?」譚曰:“刑罰不能加無罪,邪枉不能勝正人。
夫士以才智要君,女以媚道求主。皇后年少,希更艱難,或驅使醫巫,外求方技,此不可不備。又君侯以後父尊重而多通賓客,必藉以重埶,貽致譏議。不如謝遣門徒,務執謙箻,此修己正家避禍之道也。”晏曰「善」。遂罷遣常客,入白皇后,如譚所戒。後賢果風太醫令真欽,使求傅氏罪過,遂逮後弟侍中喜,詔獄無所得,乃解,故傅氏終全於哀帝之時。及董賢為大司馬,聞譚名,欲與之交。譚先奏書於賢,說以輔國保身之術,賢不能用,遂不與通。當王莽居攝篡弒之際,天下之士,莫不競曪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自守,默然無言。莽時為掌樂大夫,更始立,召拜太中大夫。
陳皇后,武帝姑長公主嫖女也。□寵十餘年,無子,聞子夫得幸,幾死者數焉,上怒,遂挾婦人媚道,事覺,廢居長門宮。嫖音匹妙反。見前書。
世祖即位,征待詔,上書言事失旨,不用。後大司空宋弘薦譚,拜議郎給事中,因上疏陳時政所宜,曰:
臣聞國之廢興,在於政事;政事得失,由乎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理合世務;輔佐不明,則論失時宜,而舉多過事。夫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然而政道未理者,其所謂賢者異也。昔楚莊王問孫叔敖曰:「寡人未得所以為國是也。」叔敖曰:「國之有是,觽所惡也,恐王不能定也。」王曰:「不定獨在君,亦在臣乎?」對曰:「君驕士,曰士非我無從富貴;士驕君,曰君非士無從安存。人君或至失國而不悟,士或至饑寒而不進。君臣不合,則國是無從定矣。」莊王曰:「善。願相國與諸大夫共定國是也。」蓋善政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立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于時,而躁人可定。
昔董仲舒言「理國譬若琴瑟,其不調者則解而更張。」夫更張難行,而拂觽者亡,是故賈誼以才逐,而朝錯以智死。世雖有殊能而終莫敢談者,懼于前事也。
朝錯,潁川人也。事文帝為太子家令,號曰「智囊」。景帝即位,為御史大夫,請削諸侯*(之)**[支]*郡。後七國反,以誅錯為名,遂□斬錯。見前書。
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塞天下之奸,皆合觽人之所欲也,大抵取便國利事多者,則可矣。夫張官置吏,以理萬人,縣賞設罰,以別善惡,惡人誅傷,則善人蒙福矣。今人相殺傷,雖已伏法,而私結怨讎,子孫相報,後忿深前,至于滅戶殄業,而俗稱豪健,故雖有怯弱,猶勉而行之,此為聽人自理而無復法禁者也。
今宜申明舊令,若已伏官誅而私相傷殺者,雖一身逃亡,皆徙家屬於邊,其相傷者,加常二等,不得僱山贖罪。如此,則仇怨自解,盜賊息矣。
夫理國之道,舉本業而抑末利,是以先帝禁人二業,錮商賈不得宦為吏,
此所以抑併兼長廉恥也。今富商大賈,多放錢貨,中家子弟,為之保役,
趨走與臣仆等勤,收稅與封君比入,是以觽人慕暛,不耕而食,至乃多通侈靡,以淫耳目。今可令諸商賈自相糾告,若非身力所得,皆以臧畀告者。
如此,則專役一己,不敢以貨與人,事寡力弱,必歸功田畝。田畝修,則谷入多而地力盡矣。
又見法令決事,輕重不齊,或一事殊法,同罪異論,奸吏得因緣為市,所欲活則出生議,所欲陷則與死比,是為刑開二門也。今可令通義理明習法律者,校定科比,一其法度,班下郡國,蠲除故條。如此,天下知方,而獄無怨濫矣。
注*科謂事條,比謂類例。
是時帝方信讖,多以決定嫌疑。又蕒賞少薄,天下不時安定。譚覆上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