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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末什麼是時間呢?」他問道。「如果沒有人問我,我是明白的;如果我想給問我的人解釋,那末我就不明白了。」種種困難使他感到困惑不解。他說,實際存在的,既非過去;又非未來;而只是現在。現在只是一瞬間,而時間只有當它正在經過時才能加以衡量。雖然如此,也確乎有過去和未來的時間,于此,我們似被帶入矛盾之中。為了避免這些矛盾奧古斯丁找到的唯一方法就是說,過去和未來只能被想象為現在:「過去」必須與回憶相等同:而「未來」則與期望相等同,回憶和期望兩者都是現存的事實。他說有三種時間:「過去事物的現在,現在事物的現在,以及未來事物的現在。」「過去事物的現在是回憶;現在事物的現在是視覺;未來事物的現在是期望。」說:有過去、現在和未來三種時間,只是一種粗率的說法。
他也瞭解用這種理論實際上並沒有解決所有的困難。他說:「我的心渴望知道這個最為錯綜複雜的謎。」他祈禱上帝開導他,並向上帝保證,他對這個問題的關心不是出於無聊的好奇心。「主啊!我向你坦白,我對於時間之為何物依然是盲無所知的。」但他所提出的解答要點是,時間是主觀的:時間存在於進行期望考察和回憶者的精神之中。因此,如果沒有被創造之物,也就不可能有時間,因而談論創造以前的時間是毫無意義的。
我自己不同意這種把時間說成某種精神產物的理論。然而很顯然這卻是很卓越的理論,值得人們認真地加以考慮。我可以更進一步說,比起希臘哲學中所見的任何有關理論,這個理論乃是一項巨大的進步。它比康德的主觀時間論自從康德以來這種理論曾廣泛地為哲學家們所承認包含着更為完善,更為明確的論述。
說時間只是思惟的一個方面的這種理論,是主觀主義的一種極端的形式。有如我們所見,這種主觀主義是在古代從普羅泰戈拉和蘇格拉底時代以來,逐漸成長壯大起來的。這種理論的感情方面是受到罪惡縈繞的一種觀念,但這個方面比起智力方面的發生為其較晚。聖奧古斯丁提出了兩種主觀主義,主觀主義不僅使他成為康德時間論的先驅;同時也成為笛卡爾的「我思想」(cogito)的先驅。奧古斯丁在《獨語錄》中這樣說:「你這求知的人!你知道你存在嗎?我知道。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我不知道。你覺得你自己是單一的呢還是復合的呢?我不知道。你覺得你自己移動嗎?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自己在思惟嗎?我知道。」這一段話不僅包括了笛卡爾的「我思想」;同時也包括了伽桑地的「我行走所以我存在」(ambuloergosum)的回答。因此,作為一個哲學家,奧古斯丁理應佔據較高的地位。
2上帝之城
公元
410年當羅馬被哥特族劫掠的時候,異教徒很自然地把這場災難歸咎于不再信仰古代諸神的結果。他們說,在信奉朱比特時,羅馬一直保持着強盛;但現在皇帝們都不再信奉他,所以他也不再保護羅馬人了。異教徒的這種議論需要給以答覆。從公元
412年到
427年間陸續寫成的《上帝之城》就是聖奧古斯丁的解答。然而這部作品隨着寫作的進展,概括面也變得越發廣泛起來,並終於發展成為一部有關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全部基督教歷史綱要。在整個中世紀中,特別在教會對世俗諸侯的鬥爭中,這部書曾產生過巨大的影響。這部作品和其它一些偉大作品一樣,再讀時較初讀時,會在讀者的記憶中留下某些更好的感受。書中包括為現代任何人所難以接受的許多內容,而且該書的中心命題曾為當代一些不重要的因素所掩蔽。但有關世俗之城與上帝之城對比的廣闊概念卻仍然給許多人以甚深的感召,以致在今日我們仍能以非神學的術語加以重述。
在介紹這部作品時,如省略其細節而集中于其中心思想,這就會流于過分的讚揚;相反,如集中介紹其細節,那末就勢將忽略其中最精華及最重要的部分。因此我將試圖避免這兩方面的錯誤,首先敘述其中的某些細節,然後再按歷史的發展過程論及書中的一般理念。
該書起自羅馬遭劫而引起的一些考察,它試圖闡明在基督教以前的時代裡甚至發生過更壞的事情。這位聖徒說,異教徒經常把災難歸咎于基督教,可是他們當中許多人,在被劫掠期間就曾跑進教會中避難;因為蠻族哥特人信奉基督教,他們是尊重教會的。與此相反,當特羅伊遭受劫掠時,朱挪神殿不僅未成為人們的避難所,而且諸神也未守護該城免遭破壞。羅馬人從未寬恕過被征服諸城的神殿,但當羅馬被劫掠的時候,它卻受到較為緩和的對待,而這種緩和正是由於有了基督教的緣故。
由於以下各種原因在這次劫掠中受害的基督徒是沒有權利訴苦的。一些邪惡的哥特人固可藉著犧牲基督徒的利益發財致富,但在來世他們是要受苦的;如果所有罪惡都在地上受到懲罰,那麼最後的審判就不必要了。如果基督徒是有德行的話,他們所忍受的必然予他們的德行有所增益。因為對聖徒來說,丟掉了現世的東西,並不意味着丟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如果他們死後得不到埋葬,也是無關緊要的,因為貪婪的野獸並不能阻撓肉體的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