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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宏大度的人既然所值最多,所以就必定是最高度的善,因為較好的人總是所值較高,而最好的人則所值最高。因此,真正恢宏大度的人必定是善良的。各種德行上的偉大似乎就是恢宏大度的人的特徵。逃避危難、袖手旁觀、或者傷害別人,這都是與一個恢宏大度的人最不相稱的事,因為他——比其他來,沒有什麼是更偉大的了——為什麼要去做不光彩的行為呢?……所以恢宏大度似乎是一切德行的一種冠冕;因為是它才使得一切德行更加偉大的,而沒有一切德行也就不會有它。所以真正做到恢宏大度是很困難的;因為沒有性格的高貴與善良,恢宏大度就是不可能的。因而恢宏大度的人所關懷的,主要地就是榮譽與不榮譽;並且對於那些偉大的、並由善良的人所賦給他的榮譽,他會適當地感到高興,認為他是在得到自己的所值,或者甚至於是低於自己的所值;因為沒有一種榮譽是能夠配得上完美的德行的,但既然再沒有別的更偉大的東西可以加之於他,於是他也就終將接受這種榮譽;然而從隨便一個人那裡以及根據猥瑣的理由而得的榮譽他是要完全加以鄙視的,因為這種榮譽是配他不上的,並且對不榮譽也同樣是如此,因為那對他是不公正的。……為了榮譽的緣故,則權勢和財富是可以願望的;並且對於他來說,甚至于連榮譽也是一件小事,其他的一切就更是小事了。因而恢宏大度的人被人認為是蔑視一切的。……恢宏大度的人並不去冒無謂的危險,……但是他敢於面迎重大的危險,他處于危險的時候,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他知道在有些情形之下,是值得以生命為代價的。他是那種施惠於人的人,但是他卻恥于受人之惠;因為前者是優異的人的標誌,而後者則是低劣的人的標誌。他常常以更大的恩惠報答別人;這樣原來的施惠者除了得到報償而外,還會有負於他。……恢宏大度的人的標誌是不要求或者几乎不要求任何東西,而且是隨時準備着幫助別人,並且對於享有高位的人應該不失其莊嚴,對於那些中等階級的人也不倨傲;因為要高出於前一種人乃是一樁難能可貴的事,但是對於後一種人便很容易如此了,意態高昂地凌慢前一種人並不是教養很壞的標誌,但是若對於卑微的人們也如此,那就正象是向弱者炫耀力量一樣地庸俗了。……他又必須是愛憎鮮明的,因為隱蔽起來自己的感情——也就是關懷真理遠不如關懷別人的想法如何——乃是懦夫的一部分。……他盡情地議論,因為他鄙夷一切,並且他總是說真話的,除非是當他在對庸俗的人說諷刺話的時候。……而且他也不能隨便讚美,因為比其他來,沒有什麼是顯得重大的。……他也不是一個說長道短的人,因為既然他不想受人讚揚也不想指責別人,所以他就既不談論他自己也不談論別人。……他是一個寧願要美好但無利可圖的東西,而不願要有利可圖又能實用的東西的人。……此外,應該認為徐行緩步對於一個恢宏大度的人是相稱的,還有語調深沉以及談吐平穩。……恢宏大度的人便是這樣;不及于此的人就不免卑躬過度,而有過于此的人則不免浮華不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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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5a)。這樣一個虛偽的人會象個什麼樣子,想起來真是讓人發抖。
無論你對恢宏大度的人作何想法,但有一件事是明白的:這種人在一個社會裡不可能有很多。我的意思並不僅僅是在一般的意義上說,因為德行很困難,所以就不大容易有很多有德的人;我的意思是說,恢宏大度的人的德行大部分要靠他之享有特殊的社會地位。亞里士多德把倫理學看成是政治學的一個分支,所以他在讚美了驕傲之後,我們就發見他認為君主制是最好的政府形式,而貴族制次之;這是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君主們和貴族們是可以「恢宏大度」的,但是平凡的公民們若也要試圖照着這種樣子生活起來,那就不免滑稽可笑了。
這就引起了一個半倫理、半政治的問題。一個社會由於它的根本結構而把最好的東西只限之於少數人,並且要求大多數人只滿足於次等的東西,我們能不能認為這個社會在道德上是令人滿意的呢?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回答是肯定的,尼采也同意他們的看法。斯多葛派、基督教徒和民主主義者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但是他們答覆否定時的方式卻有很大的不同。斯多葛派和早期基督徒認為最大的美好就是德行,而外界的境遇是不能夠妨礙一個人有德的;所以也就不需要去尋求一種正義的制度,因為社會的不正義僅只能影響到不重要的事情。反之,民主主義者即通常都主張,至少就有關政治的範圍而論,最重要的東西乃是權力和財產;所以一個社會體系如果在這些方面是不正義的,那便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了。
斯多葛-基督教的觀點要求一種與亞里士多德大不相同的道德觀念,因為他們必須主張德行對於奴隷和奴隷主乃是同樣可能的。基督教倫理學不讚成驕傲,亞里士多德則認為驕傲是一種德行;基督教讚美謙卑,亞里士多德則認為謙卑是一種罪惡。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都把理智的德行估價得高於一切,但是基督教卻把它完全勾消了,為的是使窮人和卑賤的人也能象任何別的人一樣地有德。教皇格雷高裡第一嚴厲地譴責過一位主教,因為這位主教教人念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