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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我們具有這種觀念,很明顯的小孩子在到達一定的年齡之前也是並不具有它的,這種觀念顯然是由經驗所引.導.出來的,雖說它不是直接從經驗裡得出來的。此外,除非我們生前的存在並不是感官-知覺的存在,否則的話它便會象我們的現世生命一樣地不能夠產生觀念;如果可以假設我們現世以前的生存有一部分是超感覺的,那末對於我們現世的生存為什麼又不做同樣的假設呢?所以根據這一切理由,這種論證乃是不能成立的。
回憶說既被認為是已經成立,於是西比斯就說:「關於所需的證明有一半是已經證明了;那就是,在我們生前我們的靈魂便已存在着;但是另有一半,即靈魂在死後也象在生前一樣地存在着,則還沒有得到證明」。於是蘇格拉底就自己着手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說,如上所述,萬物都是由它自己的對立面而產生的,因此可見死必定產生生,正如生產生死一樣。但是他又補充了另一個在哲學上有着更悠久的歷史的論據:唯有複雜的才可以被分解,而靈魂也如理念一樣,乃是單一的而並不是由許多部分所合成的。應該認為凡是單一的都不能有開始,或終結,或變化。本質是不變的:例如絶對的美永遠是同一個,而美的事物則在不斷地變化。所以凡被我們所看見的事物都是暫時的,但沒有被我們所看見的事物則是永恆的。身體是看得見的,但靈魂是看不見的;因此靈魂應該劃歸為是永恆的那一類的東西。
靈魂既是永恆的,所以它就善於觀照永恆的事物,也就是本質;但是當它在感官-知覺之中觀照萬物流變的世界時,它就要迷亂了。
當靈魂使用身體作為一種知覺的工具時,也就是說,當使用視覺或聽覺或其他感官的時候(因為所謂通過身體來知覺,其意義也就是通過感官來知覺),……靈魂便被身體拖進了可變的領域,靈魂就會迷惘而混亂;當它一接觸到變化,世界就會纏繞住它,它就要象一個醉漢一樣。……但是當它返回于其自身之中而進行思索的時候,那末它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那就是純潔、永恆、不朽與不變的領域,這些都是靈魂的同類,而且只要是當它獨自一人而又無拘無束的時候,它就總是和它們生存在一片的;這時候它就不再陷于錯誤的道路,它就與不變相感通而本身也成為不變的了。靈魂的這種狀態就叫作智慧。
真正哲學家的靈魂在生時已經從肉慾的束縛之下解放了出來,在死後就要到那個看不見的世界裡去,與眾神在一起享福。但是不純潔的靈魂愛戀着肉體,便會變成荒塚裡的遊魂,或者各按其特性而進到動物的身體裡面去,或是驢,或是狼,或是鷹。一個雖曾有德但並不是哲學家的人,則死後就將變為蜜蜂,或黃蜂,或螞蟻,或者是其他某種群居的有社會性的動物。
唯有真正的哲學家死後才升天。「凡是不曾研究過哲學的人以及在逝世時並不是全然純潔無瑕的人,沒有一個是可以與眾神同在的;只有愛知識的人才能夠」。這就是何以真正篤奉哲學的人要摒絶肉慾了:並不是他們怕貧窮或者恥辱,而是因為他們「意識到靈魂只不過是附着在身體上,——在哲學來接引它以前,它只能夠通過牢獄中的鐵窗,而不能夠以它自己並通過它自己來觀看真實的存在,……並且由於慾念的緣故,它在自己的被俘期間已經變成了一個主要的同謀犯了」。哲學家是有節制的,因為「每種快樂和痛苦都是一個把靈魂釘住在身體上的釘子,直到最後靈魂也變得和身體一樣,並且凡是身體所肯定為真實的,它也都信以為真」。
說到這裡,西米阿斯就提出了畢達哥拉斯的見解說,靈魂乃是一曲音樂,並質問道:如果琴碎了,音樂還能繼續存在嗎?蘇格拉底回答說,靈魂並不是一曲音樂,因為一曲音樂是複雜的,但靈魂則是單一的。此外,他還說,以靈魂為一曲音樂的這種觀點是與回憶說所已證明了的靈魂預先存在不相符合的;因為在琴以前音樂並不存在。
蘇格拉底繼續敘述了他自己哲學的發展史,那雖然非常之有趣,卻與主要的論證沒有什麼關係。他進一步發揮理念論而達到了這一結論:「理念是存在的,其它事物都分享理念並從理唸得到它們的名字」。最後他還描敘了人死以後靈魂的命運:善者升天,惡者入地獄,中間的則入煉獄。
這篇對話還描寫了他的臨終以及他的訣別。他最後的話是:「克利陀啊,我欠阿斯克里皮烏斯一隻公鷄;你能記得償還這個債嗎?」人們得病好了之後,就向阿斯克里皮烏斯獻上一隻公鷄;而蘇格拉底是害過一生間發性的寒熱病而痊癒了的。
斐多結論說,「在他那時代所有的人之中,他是最有智慧的、最正直的、最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