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說,「請你允許我說一句,這是很不必要的激憤的表現呀。我只買了兩張內座。」
「聽你這樣說,我很高興,」那位凶惡的人說。「我收回我的話。我表示歉意,那是我的名片。讓我跟你結識。」
「極其榮幸,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答。「我們就要做旅伴了,我希望我們會覺得彼此交往是很投合的。」
「我希望如此,」凶狠的紳士說。「我知道會的。我歡喜你的相貌;看了使我愉快。紳士們,給我你們的手和名字。認識我一下吧。」
當然,接着這種優禮有加的話之後是交換了友誼的禮數,於是凶狠的紳士立刻就用同樣的那種短促。突兀和不連貫的句子告訴大家他的名字叫做道拉,他是到巴斯去玩的,他從前是在陸軍裡,現在像個紳士似的做起生意來,靠利息過活,他定的另外一個座位是給他太太道拉太太坐的。
「她是一個好女人,」道拉先生說。「我因她而感到驕傲。我這樣是有道理的。」
「我希望我有鑒賞一下的榮幸呵,」匹克威克先生說,帶著微笑。
「你會有的,」道拉答。「她會認識你。她會尊重你。我追求她的時候情形很特別。我發了一個輕率的誓就得到了她。像這樣的。我看見了她;我愛上了她;我求婚了;她拒絶了~~‘你愛別人‧,~~’不要叫我難為情。,~~‘我知道他。,~~’是的。,~~'很好;假使他待在這裡,我就剝他的皮。,」
「唉呀!」匹克威克先生不由自主地喊。
「你剝了那位紳士的皮沒有,先生?」文克爾先生問。臉色非常蒼白。
「我寫了個條子給他。我說這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的確是的嘛。」
「當然呵,」文克爾先生插嘴說。
「我說,我是一個紳士,說了話就算數。我的人格是孤注一擲了。我沒有轉彎的餘地。作為國王陛下的軍隊裡的一個軍官,我是不得不剝他的皮。我悔恨不得不這樣做,但是必須做到。他是個沒有主張的人。他看到軍隊裡的規律是說一不二的。他逃走了。我娶了她。馬車來了。那是她的頭。」
道拉先生說完的時候,指着剛開來的一輛馬車:它那開着的窗口裡有一張戴着淺藍色軟帽的有幾分姿色的臉正對著人行道上的人群張望:最大的可能是正在找這位輕率的人。道拉先生付了賬,急忙拿了旅行帽。大衣和圍巾衝出去了;匹克威克先生和朋友們跟着也就出來,去找他們的座位。
特普曼先生和史拿格拉斯先生坐在馬車後面的座位上;文克爾先生進了車廂,匹克威克先生也正打算跟着他進去的時候,山姆。維勒忽然走過來,對主人的耳朵裡輕輕說有話要告訴他,態度極其神秘。
「說吧,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說,「什麼事呀?」
「這裡出花樣了,先生,」山姆答。
「什麼?」匹克威克先生問。
「這個呵,先生,」山姆回答。「我恐怕,真恐怕,先生,這個車子的老闆是在跟我們過不去。」
「這是怎麼回事呀,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說;「沒有把我們的名字寫上乘客表嗎?」
「不但把名字寫上了乘客表,先生,」山姆答,「而且還把一個名字漆在馬車的門上了。」山姆說著,就指一指車門的一處,那裡通常是漆着車主的名字的;而那幾個大大的金字明明白白正是「匹克威克」這個怪異的名字!
「噯呀,」匹克威克先生喊,看見這巧合的事大吃一驚;「多麼少見的怪事呀?」
「是呀,不過還不止這樣哪,」山姆說,又指引他的主人注意那車門;「寫了匹克威克還不夠,他們又在前面加上'摩西~我說這是傷害加上侮辱,就象鸚鵡說的那樣,人們不但把它從家鄉弄出來,還要它以後說英國話。」
「這真夠古怪的,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說;「不過假使我們盡站在這裡講話,我們的座位就要沒有了。」
「怎麼,難道就這麼算了嗎,先生?」山姆喊,看見匹克威克先生那份冷靜態度大為駭異,匹克威克先生是打算這樣冷靜地坐到車廂裡去的。
「算了嗎!」匹克威克先生說。「不算了又怎樣辦呢?」
「居然敢這麼放肆,不要把誰揍一頓嗎,先生?」維勒先生說,他期望至少會准許他向車掌和車伕挑戰,當場來一下鬥拳比賽的。
「當然不,」匹克威克先生急切地回答說;「無論如何也不行。馬上跳上你的座位吧。」
「我真的恐怕,」山姆走開的時候暗自咕嚕說,「恐怕東家出了什麼古怪毛病羅,要不然他決不會這麼安安靜靜忍受的。我希望那場官司沒有打垮了他的精神,不過看樣子很壞,非常壞。」維勒先生莊嚴地搖搖頭;還有值得提一提的,直到車子開到肯辛頓稅卡,他再也沒有說一句話,這可以說是他非常關心這件事的實例,在他保持這麼久的沉默,可以說完全是破例的事。
旅程中沒有值得特別提一提的事情。道拉先生講了許多逸事,全都是說明自己是怎樣地勇猛和不顧死活,一面講一面請道拉太太加以證實;而道拉太太就一貫不變地用附錄的形式追加一些道拉先生所遺忘。或者出於謙遜略而不提的值得注意的事實或情景,無非是說明道拉先生是一個比他自己所說的還要奇怪的傢伙。匹克威克先生和文克爾先生極為欽佩地聽著,有時那位非常可喜的迷人的道拉太太談幾句。因此,由於道拉先生的故事。道拉太太的風采。匹克威克先生的好興緻。文克爾先生的好耳朵,這幾位內座旅客一路上搞得非常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