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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亞哈的眼睛一轉;象一棵枯萎了的蘋果樹,經他一搖,便把他那只最後的枯蘋果搖落在地上。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難以捉摸的。神秘可怕的事情!是什麼欺詐的。隱藏的統治者和王君,和殘酷無情的皇帝在控制我,才弄得我違反一切常情的愛慕,這麼始終不停地硬衝。硬擠。硬塞;弄得我這麼輕率地隨時去做那種按照我的本心本意說來,我決不會那麼勇敢去做的事呢?是亞哈,亞哈嘛?舉起這隻手臂的,是我,是上帝,還是誰?不過,如果偉大的太陽不是出於它自己的本意而運轉,而不過是天上的一個使童,那麼,除了靠某種眼不能見的神力,一顆星星都不會自轉了;這麼說來,這一顆小小的心又怎麼能夠跳動;這一顆小小的腦袋又怎麼能夠思想;除非是上帝教它跳,教它想,教它活,而不是我。皇天在上,朋友,我們在這世界上兜來轉去,就象那只絞車一樣,命運之神就是那根木梃。瞧呀!瞧那始終是笑容滿面的天空,和這個沒有信用的海洋!你看!看那邊那條大青花魚!是誰叫它去追擊和刺戳那條飛魚呢?朋友,殺人兇犯到哪裡去啦!法官本人也都給拖上法庭去了,誰來定罪?可是,風多柔和,天色多柔和;這會兒所聞到的氣息,就好象是從老遠的牧場吹來的;人們正在安第斯山的斜坡下的什麼地方堆乾草咧!斯達巴克呀,割草的人正睡在新割的乾草堆裡。睡着嗎?是呀,我們儘力勞作,最後大家都睡在田野上。睡嘛?不錯,在青草叢中腐爛了;象去年的鐮刀撩倒了的。擱在一半還未割起的草叢裡一樣~斯達巴克!」
可是,那個大副的臉色已經由於失望而蒼白得象具死屍,他悄悄地溜走了。
亞哈跨過甲板,想到對面船舷那兒去望一下;可是,卻讓那邊水裡反照過來的兩隻一動不動的眼睛嚇了一跳。費達拉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這邊的欄杆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追擊~第一天
那天夜裡,夜班時分,這個老人~他總是隔不多久就上來~從他倚着的小艙口跨了出來,走到他那鏇孔去時,他突然凶巴巴地把臉向前一沖,猛吸一下海上的空氣,象條船上的伶俐的狗,在駛近什麼蠻荒的島嶼時那樣。他宣稱附近一定有條鯨。不一會,所有的值班人都聞到那股特別的氣味,那股時常是活的抹香鯨在老遠發出來的氣味。等到檢查過羅盤針,又看一看風信器,再儘可能地肯定那氣味的確切方向後,水手們都不覺得奇怪了,亞哈迅速下令,略轉航向,收縮風帆。
發佈這些行動的精明措施,到了黎明時分,便完全得到證實,因為在正前方的海上,已出現了一片筆直而長長的。象油一般滑的景色,而且在它周圍還好象有打褶的漣漪,象在一條深澈的急流的出口,那種鋥亮的金器般的湍急的浪潮那樣。
「準備爬上桅頂!把大家都召攏來!」
大個兒拿起三根木槌柄,象打雷般敲着船頭樓,把所有睡着的人都敲醒來,這樣天雷般的轟擊聲,弄得大家都象是從小艙口裡給轟了出來,手裡拿着衣服,一湧而出。
「你們看到什麼嘛?」亞哈仰臉朝天叫道。
「一點也沒看到什麼,一點也沒有看到什麼,先生!」上面傳下了回答聲。
「上帆~副帆!高高低低,前後兩邊都扯上去!」
所有的帆都扯上了,他把準備在那裡以便把他扯到主最上桅頂去的救生索一解;不一會,人們便把他升了上去,可是,在升到三分之二的高處,等他在主上桅和主中桅的空隙間往前一望的時候,他在半空裡象海鷗似的叫了起來。「它在那邊噴水啦!~它就在那邊噴水啦!象雪山一樣的背峰!它就是莫比-迪克!」
甲板上的人被那似乎是三個望者同聲喊出的呼號激動了,連忙奔向索具那邊,去看一看他們久在追逐的那條著名大鯨。亞哈這時已經到了他最後的棲止地,地位約比其他的望者高出幾英呎,塔斯蒂哥就站在他下邊的上桅頂上,因此,這個印第安人的頭差不多齊亞哈的腳跟。從這個高處,可以看到現在那條在正前方幾英里的大鯨,浪潮每一翻騰,就露出它的高大而閃光的駝峰,和它那按時噴向空中的悄莫聲兒的噴水。在那些老實的水手看來,那似乎就是他們好久以前,在大西洋和印度洋的月光下所看到的同樣的悄莫聲兒的噴水。
「難道剛纔你們一個人也沒有看到它嘛?」亞哈對他四下的桅頂上的人叫道。
「我差不多是跟亞哈船長同時同刻看到了它,我就叫起來的,先生,」塔斯蒂哥說道。
「不是同時同刻;不是同~不,那只金幣是我的啦,命運之神為我保存了那只金幣。只有我,你們一個也沒能首先發現這條白鯨。瞧,它又在噴水,它又在噴水!~它又在噴水了!它又噴起來!~又噴起來了!」他高聲叫喊,聲調曳長。悠揚。富有節奏,跟那條鯨慢悠悠迸射出來的明顯的噴水遙相配合。「它要鑽進水裡去了!扯挺副帆!放下上帆!三隻小艇都準備起來。斯達巴克先生,請記住,你留在船上,看守船。注意舵呀!稍微貼近風向行駛,貼近風向行駛!好,別慌,喂,別慌!又在噴水啦!不,不;只是一團黑水!小艇都準備好了嘛?準備,準備!斯達巴克先生,把我放下來;放下來,~快點,還要快點!」說著,他就從空中滑到甲板上。
「它在往下風筆直奔去啦,先生,」斯塔布喊道,「就要離開我們了,還沒有看到我們的船呢。」
「住嘴,喂!準備好轉帆索!扳住舵!~撐住帆桁!滾起滑車輪!~滾起滑車輪~唔;行啦!小艇,小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