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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 31 / 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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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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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聽到這話,他又告訴我另一個故事。事情好象是,他那個羅科伏柯島(羅科伏柯~即上章所提到的科科伏柯。)上的居民,在他們的結婚筵席上,都要把嫩椰子壓出來的芬芳的椰汁,滴在一隻象潘趣酒壺(潘趣酒~又稱五味酒,是一種以檸檬汁,葡萄酒,茶,糖,鷄蛋混合而成的飲料。)一般的染色大葫蘆裡;這種潘趣酒壺總是那條擺酒席的緶飾墊子上的最主要的裝飾品。有一回,恰巧有一隻大商船駛到羅科伏柯,那只船的船長~從各方面看來,至少就一個船長說來,他是個十分莊嚴拘謹的紳士~這位船長也被邀來出席魁魁格的妹妹的結婚喜宴,他的妹妹是個剛滿十週歲的美麗小公主。於是,當所有的來賓都被請到新娘的竹搭小屋裡去的時候,這位船長也進去了,還被請上首席,他面對著那只潘趣酒壺坐了下來,兩旁就是那個祭司長和國王陛下即魁魁格的父親。飯前禱告做過後~因為他們也跟我們一樣,飯前要做禱告~不過,魁魁格告訴我,做法跟我們不同,我們在這種場合上是俯對著我們的杯盤做的,他們卻相反地,摹仿鴨子的樣子,仰望着各種筵席的那個偉大的「賞賜者」~卻說飯前禱告做過後,祭司長就按照這個島國的萬古不易的禮節來開席了;就是說,把他那聖化的。而現在正在做聖事的手指浸到那只還未對客人巡酒的喜酒壺裡。那個船長看到自己就坐在祭司長的鄰座,他一邊注意着這種禮節,一邊暗自忖量~身為一船之長~明明又是坐在一個小小的島國國王的上首,尤其是正坐在國王自己的家裡~於是,這個船長就不動聲色地在潘趣酒壺裡洗起手來;~我想他是把它當作一隻大指盆(指盆~西俗宴客時,在上最後一道水果甜品前用來淨手的。)的。「現在,」魁魁格說,「現在你怎麼個想法?~我們那些人沒有笑話他嗎?」

最後,付過船票,安頓了行李,我們就搭上那只縱帆船。篷帆扯起,船隻順着阿庫希奈河徐徐而下。這一邊是新貝德福顯現在房屋鱗次櫛比的街道中,街上那些冰封的樹木都在晴冷的空間閃閃發光。桶子象大小丘陵似的堆積在碼頭上,浪游世界的捕鯨船終於又悄悄而安全地停泊在旁邊;另一邊傳來木匠桶匠的聲音,還混雜着為了融化瀝青的火燒鐵打的聲音,一切都表示着新的巡弋已經開始;也表示着一次最危險的長距離航程雖然結束了,卻不過是第二次航程的開始;而第二次航程的結束,又不過是第三次航程的開始,如此循環不息,永無止境。這就是整個人間的無休無止而且是難堪的努力。


  

小「摩斯號」到了比較開闊的海面,涼爽的和風逐漸變成陣陣清風;船頭激起四濺的浪花,象一匹幼駒在噴鼻息。我多麼討厭那種韃靼人的氣息!~我多麼蔑視那要收通行稅的人間!~我多麼憤恨那佈滿了奴隷的腳踵和鐵蹄的凹痕的公共大道;我不禁佩服海洋的寬宏大量,因為它不許留下任何記錄。

魁魁格似乎也象我一樣,給這個泡沫飛濺的噴泉陶醉得蹣蹣跚跚了。他那黝黑的鼻孔脹得大大的;露出他那齊整而鋭利的牙齒。我們向前急駛突進,急駛突進;我們已經駛出了海面,「摩斯號」正乘着疾風駛去;船頭一仰一潛,象個奴隷在向蘇丹王叩頭。它往旁邊一側,我們也就往旁邊一沖;每根繩索都象電線一般叮噹作響;那兩根高高的桅杆象是疾風地帶的印第安棕櫚一樣彎彎斜斜。我們站在猛烈搖晃的船頭斜桅邊,全然陶醉在這種搖曳生姿的景色中,一時間沒有注意到那些旅客的揶揄的眼色,他們象是一群未出過海的人,看到這兩個傢伙竟會這樣相得,不禁大為詫異;彷彿白種人就多少得比一個白化了的黑種人更神氣些。但是,裡面有一些人,從他們那極其幼稚的表現看來,一定是從未見過世面的蠢材和鄉巴佬。魁魁格抓到了一個在他背後扮鬼臉的毛頭小伙子。我心想這個鄉巴佬活該倒霉了。這個身體結實的野人,丟下他的標槍,把他一把挾了起來,用一種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靈巧和手勁,把他的身體一拋就拋得老高;然後在他翻斗的時候,朝他那尾梢輕輕一拍,那傢伙就肺都要炸裂似地雙腳落地了,魁魁格卻轉過身來,理都不理他,點燃起他那煙斗斧,遞給我吸一口。

「船張(長)!船張(長)!」那鄉巴佬高聲叫嚷着,奔向船長那邊去;「船張(長),船張(長),你看那惡魔。」

「喂,你這老兄,」瘦得象塊船板的船長,昂首闊步地走到魁魁格跟前,叫了起來,「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知道你會把那傢伙弄死嗎?」

「他說什麼?」魁魁格溫和地轉過身來,對我說。

「他說,」我說道,「你簡直要把那邊那個人給弄死了,」我指着那個還在哆嗦的毛頭小子。


  

「弄~死,」魁魁格嚷了起來,他那張刺花的臉扭成一副可怕而蔑視的神情,「哈,他是一條很小的小魚魚,魁魁格不殺~這樣的小魚魚;魁魁格要殺~大鯨!」

「喂!」船長咆哮道,「如果你敢再在這船上耍花樣,我就要弄死你,你這生番;你要留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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