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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怎麼知道除了我剛纔斷定為不可靠的那些東西而外,還有我們不能絲毫懷疑的什麼別的東西呢?難道就沒有上帝,或者什麼別的力量,把這些想法給我放在心裡嗎?這倒並不一定是這樣;因為也許我自己就能夠產生這些想法。那麼至少我,難道我不是什麼東西嗎?可是我已經否認了我有感官和身體。儘管如此,我猶豫了,因為從這方面會得出什麼結論來呢?難道我就是那麼非依靠身體和感官不可,沒有它們就不行嗎?可是我曾說服我自己相信世界上什麼都沒有,沒有天,沒有地,沒有精神,也沒有物體;難道我不是也曾說服我相信連我也不存在嗎?絶對不;如果我曾說服我自己相信什麼東西,或者僅僅是我想到過什麼東西,那麼毫無疑問我是存在的。可是有一個我不知道是什麼的非常強大、非常狡猾的騙子,他總是用盡一切伎倆來騙我。因此,如果他騙我,那麼毫無疑問我是存在的;而且他想怎麼騙我就怎麼騙我,只要我想到我是一個什麼東西,他就總不會使我成為什麼都不是。所以,在對上面這些很好地加以思考,同時對一切事物仔細地加以檢查之後,最後必須做出這樣的結論,而且必須把它當成確定無疑的,即有我,我存在這個命題,每次當我說出它來,或者在我心裡想到它的時候,這個命題必然是真的。
可是我還不大清楚,這個確實知道我存在的我到底是什麼,所以今後我必須小心從事,不要冒冒失失地把別的什麼東西當成我,同時也不要在我認為比我以前所有的一切認識都更可靠、更明顯的這個認識上弄錯了。
就是為了這個原故,所以在我有上述這些想法之前,我先要①重新考慮我從前認為我是什麼;並且我要把凡是可以被我剛纔講的那些理由所衝擊到的②東西,全部從我的舊見解中剷除出去,讓剩下來的東西恰好是完全可靠和確定無疑的。那麼我以前認為我是什麼呢?毫無疑問,我想過我是一個人。可是一個人是什麼?我是說一個有理性的動物嗎?當然不;因為在這以後,我必須追問什麼是動物,什麼是有理性的,這樣一來我們③就將要從僅僅一個問題上不知不覺地陷入無窮無盡的別的一些更困難、更麻煩的問題上去了,而我不願意把我剩有的很少時間和閒暇浪費在糾纏像這樣的一些細節上。可是我要在這裡進一步思考從前在我心裡生出來的那些思想(那些思想不過是在我進行思考我的存在時從我自己的本性中生出來的),我首先曾把我看成是有臉、手、胳臂,以及由骨頭和肉組合成的這麼一架整套機器,就像從一具屍體上看到的那樣,這架機器,我曾稱之為身體。除此而外,我還曾認為我吃飯、走路、感覺、思維,並且我把我所有這些行動都歸到靈魂上去;但是我還沒有進一步細想這個靈魂到底是什麼;或者說,假如我進一步細想了,那就是我曾想像它是什麼極其稀薄、極其精細的東西,好像一陣風,一股火焰,或者一股非常稀薄的氣,這個東西鑽進並且散佈到我的那些比較粗濁的部分裡。至於物體,我決不懷疑它的性質;因為我曾以為我把它認識得非常清楚了,並且如果我要按照我那時具有的概念來解釋它的話,我就會這樣地描述它:物體,我是指一切能為某種形狀所限定的東西;它能包含在某個地方,能充滿一個空間,從那裡把其他任何物體都排擠出去;它能由於觸覺,或者由於視覺,或者由於聽覺,或者由於味覺,或者由於嗅覺而被感覺到;它能以若干方式被移動,不是④被它自己,而是被在它以外的什麼東西,它受到那個東西的接觸和壓力,從而被它所推動。因為像本身有自動、感覺和思維等能力的這樣一些優越性,我以前決不認為應該把它們歸之於物體的性質⑤,相反看到像這樣一些功能出現在某些物體之中,我倒是非常奇怪的。
①法文第二版:「現在先要」。
②法文第二版:「多少衝擊到的」。
③法文第二版:「我」。
④法文第二版:「實際上不是」。
⑤法文第二版:「本身有自動的能力,同時也有感覺或者思想的能力,我以前決不認為這是屬於物體的性質的」。
可是,現在我假定有某一個極其強大,並且假如可以這樣說的話,極其惡毒、狡詐的人①,它用盡它的力量和機智來騙我,那麼我到底是什麼呢?我能夠肯定我具有一點點我剛纔歸之於②物體性的那些東西嗎?我在這上面進一步細想,我在心裡把這些東西想來想去,我沒有找到其中任何一個是我可以說存在於我心裡的。用不着我一一列舉這些東西。那麼就拿靈魂的那些屬性來說吧,看看有沒有一個是在我心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