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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之冊而世守之,斯其為告也,不亦遠乎!」志成,使來請序。
吾觀之,秩然其有倫也,錯然其有章也。天也,物之祖也;地也,物之妣也。故先之以天文,而次之以地理。地必有所產,故次之以食貨;物產而事興,故次之以官政;政行而齊之以禮,則教立,故次之以學校;學以興賢,故次之以選舉;賢興而後才可論也,故次之以人物;人物必有所居,故次之以宮室;居必有所事,事窮則變,變則通,故次之以雜誌終焉。
嗚呼!此豈獨以志其邑之故,君子可以觀政矣。
夫經之天文,所以立其本也;紀之地理,所以順其利也;參之食貨,所以遂其養也;綜之官政,所以均其施也;節之典禮,所以成其俗也;達之學校,所以新其德也;作之選舉,所以用其才也;考之人物,所以辨其等也;修之宮室,所以安其居也;通之雜誌,所以盡其變也。故本立而天道可睹矣;利順而地道可因矣;養遂而民生可厚矣;施均而民政可平矣;俗成而民志可立矣;德新而民性可復矣;才用等辨而民治可久矣;居安盡變而民義不匱矣。修此十者以治,達之邦國天下可也,而況于邑乎?故曰:君子可以觀政矣。
送南元善人觀序
乙酉
渭南南侯之守越也,越之敝數十年矣。巨奸元憝,窟據根盤,良牧相尋,未之能去;政積事隳,俗因隳靡。至是乃斬然剪剔而一新之,凶惡貪殘,禁不得行;而狡偽淫侈,遊惰苟安之徒,亦皆拂戾失常,有所不便。相與斐斐緝緝,構讒騰誹;城狐社鼠之奸,又從而黨比翕張之,謗遂大行。
士夫之為元善危者沮之,曰:「謗甚矣,盍已諸?」元善如不聞也,而持之彌堅,行之彌決。且曰:「民亦非無是非之心,而蔽昧若是,固學之不講而教之不明也。吾寧無責而獨以咎歸於民?」則日至學宮,進諸生而作之以聖賢之志,啟之以身心之學。士亦蔽于習染,哄然疑怪以駭,曰:「是迂闊之談,將廢吾事!」則又相與斐斐緝緝,訾毀而詆議之。
士夫之為元善危者沮之,曰:「民之謗若火之始炎,士又從而膏之,孰能以無燼乎?盍遂已諸?」元善如不聞也,而持之彌堅,行之彌決。則及緝稽山書院,萃其秀穎,而日與之諄諄焉,亹亹焉,越月逾時,誠感而意孚。三學洎各邑之士亦漸以動,日有所覺而月有所悟矣。於是爭相奮曰:「吾乃今知聖賢之必可為矣!非侯之至,吾其已夫!侯真吾師也!」於是民之謗者亦漸消沮。
其始猶曰:「侯之於我,利害半;我之於侯,恩愛半。」至是惠洽澤流而政益便,相與悔曰:「吾始不知侯之愛我也,而反以為殃我也;吾始不知侯之拯我也,而反以為勞我也;吾其無人之心乎!侯真吾之嚴父也,慈母也!」於是侯且入觀,百姓惶惶請留,不得,相與謀之多士曰:「吾去慈母,吾將安哺乎?吾去嚴父,吾將安恃乎?」士曰:「吁嗟!維父與母,則生爾身;維侯我師,實生我心。吾寧可以一日而無吾師之臨乎!」則相與假重於陽明子而乞留焉。陽明子曰:「三年之觀,大典也。
侯焉可留乎?雖然,此在爾士爾民之心。夫承志而無違,子之善養也;離師友而不背,弟子之善學也。不然,雖居膝下而侍几杖,猶為不善養而操戈入室者也。奚必以留侯為哉!」眾皆默然,良久,曰:「公之言是也。
」相顧逡巡而退。明日,復師生相率而來請曰:「無以輸吾之情,願以公言致之於侯。庶侯之遄其來旋,而有以速諸生之化,慰吾民之延頸也。」
送聞人邦允序
聞人言邦允者,陽明子之表弟也,將之官閩之蒼峽而請言。陽明子謂之曰:「重矣,勿以進非科第而自輕;榮矣,勿以官卑而自慢。夫進非科第,則人之待之也易以輕,從而自輕者有矣;官卑,則人之待之也易以慢,從而自慢者有矣。夫科第以致身,而恃以為暴,是厲階也;高位以行道,而遽以媒利,是盜資也,于吾何有哉?吾所謂重,吾有良貴焉耳,非矜與敖之謂也,吾所謂榮,吾職易舉焉耳,非顯與耀之謂也。
夫以良貴為重,舉職為榮,則夫人之輕與慢之也,亦于吾何有哉!行矣,吾何言!」
送別省吾林都憲序
戊子
嘉靖丁亥冬,守仁奉命視師思、田,省吾林君以廣西右轄,實與有司。既思、田來格,謀所以緝綏之道,咸以為非得寬厚仁恕,德威素為諸夷所信服者父臨而母鞠之,殆未可以強力詭計劫制於一時而能久於無變者也,則莫有逾于省吾者。遂以省吾之名上請,乞加憲職,委之重權,以留撫于茲土,蓋一年二年而化洽心革,朝廷永可以無一方顧也乎!則又以為聖天子方側席勵精,求卓越之才,須更化善治,則如省吾之成德夙望,大臣且交章論薦,或者請未及上,而先已有隆委峻擢,恐未肯為區區兩府之遺黎,淹歲月而借之以重也。疏去未逾月,而巡撫鄖陽之命果下矣。
當是時,八寨之瑤積禍千里且數十年,方議進兵討罪。省吾將率思、田報效之民以先之。報聞,眾咸為省吾賀,且謂得免兵革驅馳之勞也。省吾曰:「不然。
當事而中輟之,仁者忍之乎?遇難而苟避之,義者為之乎?吾既身任其責,幸有改命,而亟去之,以為吾心,吾能如是哉?」遂弗停驅而往。冒暑雨,犯瘴毒,乘危破險,竟成八寨之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