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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人用筆舉重若輕,不見着力,是那麼自然,用筆之巧,用意之妙,叫人拍案叫絶。
本詞寫情愁,選景獨出新裁,寫情愁言愁之精妙,表達之條理。這使在詞中平素並不顯眼的詞語,在詞人筆下卻顯得那麼幽默,那麼有韻味。俞陛雲評價作者說:「司馬周南留滯,貽笑梨花,幼安遼海無家,空攀楊柳,是善於怨徘者。」(《宋詞選釋》。
劉熙載說:「張玉田詞,清遠藴籍,淒愴纏綿。」)《藝概。詞曲概》(
●阮郎歸·有懷北遊 張炎
鈿車驕馬錦相連,香塵逐管弦。
瞥然飛過水鞦韆。
清明寒食天。
花貼貼,柳懸懸。
鶯房幾醉眠。
醉中不信有啼鵑。
江南二十年。
張炎詞作鑒賞
張炎經歷國亡家破的慘變後,誓做大宋遺民,不為元朝作事。他一生都在追求那種隱居山中隱士生活。一生中為躲避元朝廷的徵召到處流浪。僅有一次,約在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
1290年)九月,張炎為元朝廷逼召,與好友曾心傳(遇)、沈堯道(欽)一起由杭州到大都,為元宮延繕寫金字藏經,次年春天完成即返杭,此次入京約有半年的光景。
這就是詞題中所說的「北遊」。此次北遊,給詞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以致在他離開京都後很長時間,還是唸唸不忘。
這首《阮郎歸》就是他在離京二十年之後寫的追懷他那次京都生活的小詞。
詞的上片寫大都的盛況。「鈿車驕馬錦相連,香塵逐管弦。」寫大都街上,車馬豪華,多不勝數,前後相連,絡繹不絶。「鈿車」指婦女乘坐的金飾的輕便小車,「驕馬」指士子所乘駿馬。
起首一句就表明士女歡游,場面豪華熱烈。次句用「香塵」、「管弦」進一步描繪遊樂活動之盛,同時又渲染了氣氛,使之更表現出盛況空前。「瞥然,飛過水鞦韆,清明寒食天。」「水鞦韆」原指南方在鞦韆架上翻筋斗跳水的一種遊戲,在這實指與此相仿的北方的盪鞦韆。
突然間,見鞦韆蕩起,才醒悟到原來是清明寒食節。《天金遺事》載:天寶宮中至寒食節竟築鞦韆,令宮嬪輩戲笑以為宴樂,帝(玄宗)呼為半仙之戲,都中士民相與仿之。流傳民間,使寒食節以鞦韆為戲。以此作者可知是寒食節。
短短幾句,鈿車、驕馬、香塵、管弦和飛動的水鞦韆,組成了一幅「清明寒食天」的宏觀景象圖。
詞的下片寫詞人追懷京都生活中與一位女郎的一段纏綿往事。「花貼貼,柳懸懸。鶯房幾醉眼。」「鶯房」指女子的臥房,「鶯房幾醉眠」,可見詞人與「鶯房」的女主人關係非同一般。
「花貼貼,柳懸懸」正表現了兩人纏綿的生活。「醉中不信有啼鵑」,「啼鵑」是悲苦的象徵,杜鵑啼血既是悲苦,又是離別的象徵。作者不相信與那位女郎會有離別悲苦之事,不相信會離開她。但事與願違,終又勞燕分飛,天隔一方,只能將深深的思念留在京都,直至二十年後還時常想起,江南二十年“即是寫此。
詞中女郎是誰呢?有人考證可能是張炎的老相識,杭州歌妓沈梅嬌,在此並不再考證,有興趣的可參閲其他有關資料。
這首詞充滿作者對過去美好生活的回憶,為更好地表現那段生活,作者擇選了《阮郎歸》的詞牌調,使語句韻味十足,使詞調形成一種優美的「節奏流」,語言、情感如流水般自然傾瀉,內容和形式達到了和諧統一。
●綺羅香·紅葉 張炎
萬裡飛霜,千林落木,寒艷不招春妒。
楓冷吳江,獨客又吟愁句。
正船艤、流水孤村,似花繞、斜陽歸路。
甚荒溝、一片淒涼,載情不去載愁去。
長安誰問倦旅?
羞見衰顏借酒,飄零如許。
謾倚新妝,不入洛陽花譜。
為迴風、起舞尊前,盡化作、斷霞千縷。
記陰陰、綠遍江南,夜窗聽暗雨。
張炎詞作鑒賞
本詞大約作於
1290年冬。其時,張炎年四十三歲,為應元政府寫經之召而被迫北行。行之大都(今北京),感傷亡國之情頓上心頭,遂借眼前之「紅葉」抒發其亡國遺民的飄零身世和忠貞愛國的高尚情操。
起首兩句:「萬裡飛霜,千林落木」,以對仗句開頭,寫氣候的寒冷和萬木之凋零。第三句:寒艷「,然而是此時春花早謝,已不可能為它們所妒。三句表面寫景,實則句句抒情,以嚴寒比之元統治的殘暴,以紅葉象徵寧之遺民,而以春卉指斥此篇之主旨也。」楓落吳江,獨客又吟愁句。
「以」楓冷吳江,既寫出停船泊岸的過程,又描寫了目睹紅葉飛舞似花而令人魂系「歸路」的心情,形神兼備,相得益彰。「甚荒溝、一片淒涼,載情不去載悉去」,茺溝。「紅葉載表」原出自唐孟棨《本事詩》所記「聊聊一片葉,寄與有情人」之情詩。在此作者以反話,紅葉本是載情而去,而此時自己心情淒苦愁悶,流寫的紅葉僅能載愁了。
以片為止,主要寫沿途及初入京城之景。
下片寫身在京都而感生的家國身世之感,以人與紅葉相映,顯得自然渾化。「長安認問倦旅」,「長安」在這實指元大都,「倦旅」指自身感傷無心做事。羞見衰顏借酒,飄零如許「,用自己烘托紅葉。前白化用前人」衰鬢霜供百,悉顏酒紅「(鄭谷)之句表現人生曲折,直現遺民身世。